他走開了。這兒,方絲縈從壁櫥裡取出了掛衣鉤,讓柏亭亭幫她一件件的把衣服套在鉤子上,她再掛進壁櫥裡。亭亭一面忙著,一面不住的說著話,發表著她的意見:
“老師,你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像這件紅的,這件黃的,這件翠綠的……為什麼你都不穿?你總是喜歡穿黑的、白的、咖啡的、深藍的……為什麼?”
“這樣才像個老師呀!”方絲縈笑著說。
“你把頭髮放下來,不要戴眼鏡,穿這件淺紫色的衣服,一定好看極了。”柏亭亭舉起了一件紫色滾小銀邊的晚禮服說。“哦,小丫頭,你想教我美容呢!”方絲縈失笑的說。
“可是,你以前穿過這件衣服的,是嗎?”
“當然。”
“為什麼現在不穿呢?”
“沒有機會,這是晚禮服,赴宴會的時候穿的,知道嗎?”方絲縈把那件衣服掛進了櫥裡。然後,她忽然停下來,把那孩子拉到身邊來,問:“你喜歡漂亮的衣服嗎?”
“嗯,”那孩子點點頭。“媽媽有好多漂亮的衣服。”
“你呢?”方絲縈問:“我只看你穿過制服。”
柏亭亭低下了頭,用腳踢弄著床罩上的穗子。
“我每天要上課,有漂亮衣服也沒有時間穿……”她忸怩的、低聲的說。“哦。”方絲縈瞭解了。站直身子,她繼續把衣服一件件的掛進櫥裡,一面用輕快的聲音說:“快點幫我弄清楚,亭亭。然後,你帶我去參觀你的房間,好嗎?”
“好!”柏亭亭高興的說。
方絲縈的東西原本不多,只一會兒,一切都弄清爽了。跟著柏亭亭,方絲縈來到亭亭的房間。這房間也相當大,相當考究,深紅色的地毯,深紅色的窗簾,床、書桌、書櫥都收拾得十分整潔,整潔得讓方絲縈詫異,因為不像個孩子的房間了。在方絲縈的想像中,這房子的地上,應該散放著洋娃娃、小狗熊、小貓等玩具,或者是成堆的兒童讀物。但是,這兒什麼都沒有,只是一間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臥房。
“好了,亭亭,”方絲縈笑著說:“把你那些洋娃娃拿給我看看。”
“洋——娃——娃——”柏亭亭結舌的說。
“是呀!”方絲縈親切的看著那孩子。“你的小黑炭啦、小丑啦、金鬈兒啦……”柏亭亭的臉色發白了,笑容從她的唇邊隱沒,她僵硬的看著方絲縈。“怎麼?亭亭?”方絲縈不解的問。
那孩子的頭低下去了。
“怎麼回事?亭亭?”方絲縈更加困惑了。
那孩子抬起眼睛來,畏怯的溜了方絲縈一眼,那張小臉更白了,那對大眼睛裡已滿盈著淚水。帶著種哀懇的神色,她微微顫抖的、可憐兮兮的說:
“你一定知道的吧?老師?”
“知道?知道什麼?”方絲縈把那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坐在床沿上,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仔細的注視著這張畏縮的小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亭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她走開去,翻開了枕頭,她從枕頭下掏出了一件東西,怯生生的把這樣東西捧到方絲縈的面前來。方絲縈詫異的看過去,不禁吃了一驚。在那孩子手中,是個布制的、最粗劣的娃娃。而且,是已經斷了胳膊又折了腿的,連那個腦袋,都搖搖晃晃的,就剩下幾根線連在脖子上了。不但如此,那個娃娃的衣服早已破爛,白布做的臉已經黑得像地皮,連眉毛眼睛都看不出來了。方絲縈接過了這個娃娃,目瞪口呆的說:
“這——這是什麼?”
“我的娃娃,”那孩子喃喃的說,被方絲縈的神色所傷害了。“我想,她不太好看。”
“可是,可是——你其他那些娃娃呢?”
柏亭亭很快的抬起頭來了,她的眼睛勇敢的看著方絲縈,下決心的,一口氣的說:“沒有其他的娃娃,我只有這一個娃娃,是我從後面山坡上撿來的。小黑炭、小丑、金鬈兒……都是它,我給它取了好多個名字。”方絲縈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孩子無限憐惜的把娃娃抱回到手裡,徒勞的想弄好娃娃那破碎的衣服。她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怎樣一個富豪之家呵!她咬緊了嘴唇,覺得心情激動,眼眶潮溼,心底的每根神經都為這孩子而痙攣了起來。好半天,她才能恢復她的神志,撫摩著亭亭的頭髮,她用安慰的、真摯的聲調說:
“這娃娃可愛極了,亭亭。我想,過兩天,我們可以給她做一件新衣服穿。”
“真的?你會嗎?”亭亭的眼睛發著光。
“我會。”方絲縈說,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