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雅可以看得見、聽得見,當那些令人作嘔的禽獸撲向他的那一瞬間,母親笑了。那朵美麗的花兒……是他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的燦爛,像是世間最美好的景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像是曾經棄他而去的戀人再次擁他入懷般……
“雅兒,今日是你我做母子的最後一天。倘若你捱過今日不死,也不再是我雲嘉儀的兒子了。從今往後,恩斷義絕。為孃的也再不找你的麻煩。如何?可如你所願哪?”
她的聲音如來自九淵之下的催命符咒,聽在天雅的耳中便與那牛頭馬面的索命咒又有什麼區別。早知道母親的心中除了恨,已容不下別的東西,可……可恨他沒有用啊,光用恨要是可以挽回良人的心的話,她怎能瘋狂到這種程度。
“母親,雅兒只想問您一句話。”
“什麼話?”
從小到大,母子之間的對話向來涼薄得有如仇人般,幾時能心平氣和地說上幾句話定是雲嘉儀的心情絕佳之時,是以眼看著心願有望達成,自己身上紮了十幾年的附骨之蛆馬上就會被拔除,她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回答個把問題就當她善心發作好了。
“在您的心中,可曾果真把雅兒當做兒子來看待,或是隻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一個與您毫不相干的人?”
兒子,在她的心裡可真的有個兒子曾存在過?
“雅兒,娘是真的想過要做個好母親,偏偏只要一見到你,我就忍不住心中的恨哪!你的面容像極了我,神態之間的傲氣卻是肖似他的模樣,若不是怨恨他多年,何以在你的臉上……”
“夠了,這便夠了。既然過了今日你我便再沒有干係,雅兒知道這些也足慰平生了。接下來的話……不說也罷。”
“不錯,不說也罷。從明日起,我雲嘉儀便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娘,是雅兒對不住您了!”
透明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晶瑩得令人有種心痛的錯覺。
對!一定是錯覺!心狠手辣了一輩子的雲嘉儀怎會為了一個不再是自己兒子的人而心痛呢!
“啊!——”
一聲慘叫破空而來,心緒早亂的鳳三和皇甫樺緊咬著唇的神情又是一陣的自責。若不是他們落入了雲嘉儀手中成了累贅,又怎麼會連累得天雅被人那般的糟蹋。他一個沒什麼武功護身的尋常人哪裡抵擋得住如狼似虎的禽獸的肆意妄為。天雅……只要一想到他會受的苦,這兩人的心總會揪成一團,疼得快滴下血來了。
“發什麼愣!還不快走!”
兀自一個勁地跟自己過不去的樺皇子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拖了就跑,硬是沒反應過來的他剛歪過頭髮現拉著自己的正是原本想象中遭人□的少年,身邊已是一道凜冽的掌風颳過,正是那江湖中人人聞之喪膽的女剎星雲嘉儀。
說時遲,那時快,連喊叫救命的時間都沒留給尊貴的皇子殿下,只見明明在他身後的天雅不知何時已轉至他的身前,鬼魅也似的身形微晃,兩人竟已對了一掌,交錯的兩人各自退開,那雲嘉儀竟只晃了兩晃便重新站穩,沒有重新攻上來的她意外的僅僅是立在原地皺著秀眉審視著他們。
自己這邊衣衫不整微顯氣喘的天雅卻像是受了不輕的傷,雖是借力拉著他毫不遲疑地往後倒退了數丈後立即施展輕功往東宮的後園飛掠而去,從他緊握著的那原本熾熱卻猛然間寒氣滲人的手上就可以輕易瞧出端倪了。
“天雅,你怎麼……”
本待問個清楚一解心中的迷惑,腳下卻是不由自主地跟著天雅加快了步伐。他身為堂堂皇子,或許沒有天雅作為殺手那般聰靈的反應,可緊要關頭也不是會拖人後腿的無用之輩。回過神後便跟上了天雅,跑了久了反變成他拉著天雅,藉著對地勢的熟悉,他們和緊隨其後的莫問天和鳳三已到了平日裡供太子殿下處理政務可現下已成了他的辦公之所的“祥宜殿”外。
“進去!”
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天雅好不容易說出兩個字,夾雜著濃重腥味的血塊衝口而出,噴了扶著他的皇甫樺滿身。
“天雅,你……你還好吧?”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進去!若,若再被母親抓住……只怕,我們誰都活不了!”
方才藉著那一掌之勢雖未能傷到母親,卻將身體裡久積的陰寒之氣送進了母親體內,固然是無法迫她退兵而去,至少可以緩得一時,容他們有脫身的機會,否則以母親的武功之高,他怎麼可能在偷襲得手之後還有時間逃到這裡。饒是如此精心設計,能拖的也只有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