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前光年紀雖輕,經歷卻比林義哲要多,他在明治元年戊辰之役時便擔任東海道先鋒總督,曾請攻取江戶。明治三年七月,又受明治天皇遣派來中國與清廷談建立國交(此前兩國無外交關係)。清廷以其資格不夠,拒絕談判,結果日本政府馬上給柳原加官外務權大丞,明治四年四月,為全權辦理大臣伊達宗城的副使,再派遣來華談判,在天津和北洋大臣李鴻章會見,締結《中日修好條約》13條及通商章程,日清兩國海關稅則等。該條約無最惠國條款,規定雙方有領事裁判權,禁止商民出入攜帶刀劍,後日本政府認為交涉失利,不願批准。1872年派柳原前光三次來華同李鴻章談判,企圖推翻原案,索取最惠國待遇,但李鴻章以日方失信,拒絕修改。結果今年日本政府不得不批准該條約。
想到因為參劾林義哲李鴻章而遭到處分的清流同道張玉藻和賀子桓,毛昶熙的心裡怒氣重又升騰起來。
對於同治皇帝和兩宮的“定議嚴懲”,毛昶熙定下的應對之策是吏部、都察院、翰林院三方“推重力保”,將二人的處分故意拖了好多天,但這些天來,兩宮一連問了三次,毛昶熙給的結果都是“降一級”,結果兩宮大怒,把執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英元和胡家玉召進宮,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都察院這一下挺不住了,滿御史英元召見結束後立刻“稱病”回家了,漢御史胡家玉沒奈何,提出來把張玉藻革職查辦,結果一報上去,兩宮即刻就批准了。
毛昶熙得悉訊息後有如五雷轟頂,繼而大怒,因為直隸道御史張玉藻一倒,另一個翰林院編修賀子桓當然也保不住,他認為都察院這是在丟卒保車,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招兒了,結果賀子桓被連降8級,免去翰林,貶到黑龍江一個他都叫不上名字的縣去當縣丞去了。
同樣作為清流一黨,毛昶熙當然不會認為是張賀二人咎由自取,在他看來,六部六科給事中、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以及翰林編修等言官的風聞言事,以此糾參大臣的過失是清流們“天然的權利”,哪怕錯了,也不應該追責,而兩宮皇太后一意重責二人,顯然是受了林義哲的挑唆!
在他看來,那個“屈身事鬼”又“擾亂聖教之論”的林義哲,才是應該重重責罰的物件!
而柳原前光這個時候來訪,竟然讓他不自覺的把怒氣遷到了這個年輕的日本人身上。
作為日本最年輕的資深外交官,柳原前光和清朝官員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此時柳原前光已經敏銳地注意到了毛昶熙臉上的“官司”,心中暗感奇怪,但表面上卻仍是一副謙和之態。
柳原前光先依禮和毛昶熙董恂見禮,雙方分賓主落座之後,便開始交談起來。
在談了幾句關於兩國友好的的事之後,柳原前光小心的把1871年琉球漂民被害的事情提了出來。
“請問,貴國臺灣之地,王化所及,並非全島吧?”
聽到柳原前光的問話,毛昶熙和董恂對望了一眼,立刻變得警惕起來。
他們當然知道,柳原前光這麼問,肯定是要拿1871年的那場官司說事了。
“貴使想說的是琉民被害事吧?此事已經了結,不知貴使舊事重提,是何用意?”毛昶熙不客氣的問道。
“貴國所施治者僅及該島之半,其東部土番之地,貴國全未行使政權,番人仍保持獨立狀態。前年冬天,我國人民六十餘人漂流至該地,遭其掠殺,貴國政府只救回十二人,雖厚給撫卹,竟未懲辦殺人兇手,卻是何故?”柳原前光問道。他的聲音雖然依然柔和,但話裡卻是暗含鋒芒。
“此事早已瞭解,且琉民乃我國之百姓,何來貴國人民遭害之說?”董恂笑了起來。
“是啊,番民殺害琉民,我們早已知曉,殺害貴國之人則從未聽說。琉球、臺灣二島俱我屬土,屬於土人互相殺害,裁決之權完全在我。我國撫卹琉人,自有措置,與貴國何干,而勞煩過問?”毛昶熙說著,眉宇間不滿之色甚顯。
“琉球本為我國藩屬,琉民自是日本國民,本國國民無端遇害,我政府自當追問兇手。”柳原前光不卑不亢地說道,“此外,貴國既然已經撫卹琉球之人,卻為何不懲罰臺灣番人?”
毛昶熙答道:“殺人者皆屬生番,故且置之化外,未便窮治。有如日本之‘蝦夷’,美國之‘紅蕃’,皆不服王化,此亦萬國之所時有也。”
“既然番人在臺地求生,臺地屬貴國管轄,自當是貴國百姓,生事殺人,亦當究辦。”柳原前光又道,“何以貴國將番民區別看待?”
第二百二十四章林義哲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