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是狂妄!”周開錫的臉幾乎成了豬肝色,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但他憋了半天,卻也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狂妄二字,在下也是萬萬當不得的。”林義哲毫不客氣的回敬道,“若論狂妄,又有哪個能及左公分毫?”
“你!……”
此時的周開錫喘著粗氣,對林義哲惱恨到了極點,但卻偏偏不能發作。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但是沈葆楨的親侄子,又是林文忠公的親孫子,而左宗棠曾拜林則徐為師,細論起來,林義哲的“父親”林汝舟還是左宗棠的師兄,如果他真為今天之事硬要為左宗棠出頭,等於是給左宗棠扣上了欺師滅祖的帽子。
“好了,鯤宇,勿再多言。”沈葆楨看到二人說得越來越僵,不想讓周開錫過於難堪,對林義哲說道。
“是。”林義哲恭身為禮,回到了沈葆楨的身邊侍立。
“鯤宇所言,是為了船政久遠之計。船政初創之際,無前例可循,左公睿智無比,亦有思慮不周之時,也是常事。”沈葆楨對周開錫溫言道,“左公尚且如此,何況我等。是以船政大小等事,我等皆須慎之又慎才行。”
聽了沈葆楨的話,周開錫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筱濤,你怎麼看?”沈葆楨轉向夏獻綸問道。
“此次颱風為害甚重,換址勢在必行。”夏獻綸起身答道,“正如鯤宇適才所言,舊址已然全毀,再建亦不免再毀,莫若遷址於土實避風之處,為一勞永逸之計。”
“維允,你如何看?”沈葆楨轉向吳仲翔問道。
“福建省颱風為害,多在夏秋月份,冬月較少,昨日之颱風較夏季颱風,其風勢尚不算猛,為害已是極重,若是颱風多發之際,勢必毀損更烈。”吳仲翔說道,“不如依鯤宇之議,儘快換址,以免延誤工期。”
聽到夏獻綸和吳仲翔全都贊同林義哲的意見,周開錫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維允所言甚是,咱們再經不起一次颱風摧折了。”沈葆楨看到周開錫還要出言反對,擺了擺手,用不容置辯的語氣說道,“換址一事,我意已決,新址我已選定,待會同法蘭西員匠仔細勘查之後,便可動工。左公那裡,我自當修書一封,說明箇中詳情。”
林義哲聽到沈葆楨下定了決心換址,但卻閉口不談關於“第一號輪船”的船型利弊,心知沈葆楨還是顧及左宗棠的面子。他沒有再說什麼,對他來說,能說動沈葆楨等人將船政廠址遷移,已經很不容易了。
至於“第一號輪船”,等到建成後弊端暴露出來,再行改正,也不算遲。因為輪船的改造有很大的餘地。當然,關於改造的準備工作,他還是得提前做好才行。現在的他,對此已經有了一定的腹稿,具體事項還需請教達士博。
幾天後,在洋員們對林義哲所選定的新廠址勘查完畢,確定適於建廠之後,船政新廠便破土動工了。
郊外,一騎馬頂著烈日絕塵而去。從馬上騎手的裝束看,這是一位送信的信使。
不多時,又有一位信使騎馬沿著同樣的方向飛奔而去。
不久,陝甘總督行轅之內,左宗棠在看完周開錫的來信後,重重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在屋內不斷地來回踱著步。
“……近為颱風毀損船政廠址一事,與林氏子多忤,為其所中傷,沈幼丹又一意袒護之,加之救災時受風寒,臥床不能視事者六日矣。……此子語多狂悖,妄發議論,抵毀左公政聲,以求直名。事後思之,此子概欲借換址一事發難,所謀劃者久矣,言含沙者意猶未慊,網羅四布,可為寒心。幸所做之事容易明白,而當軸諸公尚有能知左公與錫之者,或可無虞,然亦險矣。……錫性鈍才拙,船政本非所長,來閩所歷之事,不得不預做杞人之憂,側身天地,四顧蒼茫,不獨前道險峻,馬首靡託已也。既不為閩中所容,故里復不敢歸,惟有求暫入左公軍營,聊避弋人之篡……”
左宗棠憤憤地轉了幾圈,漸漸的冷靜下來,他回到桌前,又拿起周開錫的信看了一遍,沉吟起來。
許久,一名親隨急匆匆的進來,將另一封信呈給了左宗棠。
左宗棠接過信封來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有沈葆楨的名字,便擺了擺手,親隨隨即躬身退出。
左宗棠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開啟信封,取出裡面的沈葆楨手書看了起來。
“……自弟統理船政以來,以身作則,日夜認真籌辦,則在事人員庶不敢垛懶翫忽。弟素不喜援用私人,惟船政工程關係至巨,不敢貿然委諸外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