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悶悶的,很難受,大概是一種一覺醒來,失去一切的感覺。
師父、小黑、大嬸、小孩子,還有很多隻見過一面的人,現在統統成了回憶。這感覺,實在是讓我很不舒服,突然覺得好冷,這個洞窟似乎在不停地變冷。幸好還有於鏡在身邊,帶著人類的體溫,是種叫人安心的溫度。我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索求擁抱。
於鏡體貼地攬過我,「我們走吧。回你曾經住過的地方,不過千年來好幾次大地震,你恐怕已經不認得了。」
深受打擊的我是怎麼回到原住地的,完全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於鏡溫暖的懷抱,比起上一次的旅行,實在是舒服很多。
站在石壁前的一片叢林之中,我完全找不到這裡曾經有過屋子的跡象。原來千年竟是那麼長,長到我熟悉的一切都不留痕跡。只能從那斷裂倒塌的石壁,猜測過去這裡是師父常常冬眠的地方。而我站的地方,就是第一次遇見於鏡的那個屋子,距那飄雪寒冷的一天,竟已是千年之遙。
於鏡動作倒是很快,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用法術來蓋房子是這麼的方便。據於鏡說是一種驅鬼術,不過我只看到房子自個很快就蓋好了。
「於鏡,你快點走吧。」一切整理好的時候,我這麼對於鏡說。
「走?」於鏡眼神一凜,「你要我走?」
「不是,你快點回平心崖吧。不然又是那樣靈魂離體,不多久又要睡上千年怎麼辦啊?我可頂不住再來一次了。」
於鏡原來繃緊的表情這才放鬆,摸摸我的頭,「你以為平心崖上那群能群龍無首過千年嗎?早就有人替代我的位置了。」
「啊!?」
於鏡笑笑,伸個懶腰,「現在也好,這下我們都自由了。」
正午的陽光撒下來,縱是一千年後,夏天也還是一樣溫暖舒適,於鏡沐浴在一片金色陽光中,笑容迷人,我些許傷感的心情開始恢復,忍不住也跟著笑了笑。雖然這是一切都陌生的時間,地點,但起碼彼此擁有,好像還是不壞啊。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有些魂不守舍地賴在於鏡身邊,做什麼都沒勁。畢竟突然失去一切的感覺不好受,心裡除了於鏡再沒別的,有點空。我一直想念著師父,小黑和雲釵的那碗湯。時間過得太快,就沒有真實感。有時候就很害怕於鏡也會突然消失掉,於是總是看著他,跟著他。以前都是於鏡想方設法往我身上貼,因此他現在對於我的「倒貼」實在是滿意得不行了。
雖然於鏡儘量把房間什麼的弄得跟以前一樣,但我很清楚已經不一樣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很佩服於鏡,他跟沒事人似的,每天計較著芝麻小事,一睡千年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我對他的佩服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我可以預計我只要說一句,他一定是飛身上來,說什麼我只要有你其他什麼都無所謂啦之類的,總之肉麻的話他能以行雲流水之姿一桶一桶地往我身上倒。
我開始覺得雖然猛增的年齡在我身上沒有半點體現,但是我的心態,嗯,確實在千年後老了。我這麼跟於鏡說的時候,於鏡用寬慰的表情摸摸我的頭,萬分鎮定轉身去了廚房。很久以後他才給我端了茶過來。安魂茶,這是於鏡起的名,帶著莫名的香氣,安神定氣。第二天我發現廚房裡的東西都換新的了,幾塊零散的碎片告訴我於鏡一定是把舊的那些全給砸了。他為什麼這麼做,我不明白。我想,他也許也並不是那麼不介意,也有壓力要發洩,他只是不想我替他擔心。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當時他其實是為了忍住不笑場,所以才把廚房裡能砸的都砸了……
不安隨著日子慢慢安靜度過開始沉寂下去,我同時開始打算著要外出打獵,跟過去一樣。我計劃好了,山上的野味就交給我來捕捉,而魚之類的,就讓於鏡來抓。我天生怕水,不想下河。不過最近有一點點開始不同了,就是我的健康情況。雖然於鏡一再跟我強調那藥絕對有效,我的身體真的只老了百多歲而已,但我知道他一定隱瞞了些什麼。因為現在常常都覺得渾身有點不自在,說不好到底是什麼,就是不自在,我一定是衰老得比預計的要快。
夏日午後最是慵懶,悶熱,我半趴在竹椅上,茶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而於鏡自告奮勇,跑前跑後地給我服務倒水,不知不覺中,我的目光開始追隨著於鏡,捕捉他一顰一笑間的風情。有時目光相觸,他給我一個微笑,我倒有點不好意思。想表揚一下順便鼓勵他再接再勵又沒詞可說,最後吭哧了半天來了句:「於鏡,你真乖。」
於鏡愣了一下,笑了,眉梢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