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比往年還冷,他無比想念哥哥的溫暖的手掌把他包在手心放入口袋裡的感覺。
想到這裡似乎感覺更冷了,他快步朝家走去。
開啟房門,家裡沒有人。
客廳並不大,一張沙發和茶几,一張飯桌,一張電視櫃,就幾乎佔了一大半,和老家的空曠的院子相比顯得很擁擠。
如今看著卻總覺得空蕩蕩的,緊跟著秦莫的心也空了起來,眼前出現模糊的幻影。
沙發上哥哥笑著對他招手,“莫莫,過來。”
飯桌上哥哥命令他,“多吃點肉。”
陽臺上有人擁住他,握住他的手指著天空的某個方向對他說,“那是雙魚座,是莫莫的星座哦。”
可是當他想看得更清楚的時候,眼前的影像突然消失,聽見畫面支離破碎的聲音。
他沮喪地低著頭走進房間,倒在床上,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的某一點。
三十分鐘後他起身進了另一個房間。
房間因為太久沒有人居住蒙上了一層灰。
秦莫把窗簾拉開——這是以前哥哥每天早上都會替他做的事,讓晨光射進來,然後喚醒睡夢中的自己。
現在不是早晨,即便是,所謂的晨光如果沒有太陽和溫度也只能是徒增冰冷。
書桌上那張在動物園照的照片還擺在那裡,秦莫擦了擦相框,照片裡的人物清晰起來。
看著看著入了神,想起他剛來的那段日子。
第一次去動物園的歡喜以及之後長長的日子裡再也無法戒掉的寵溺的眼神和擁抱。
一滴眼淚滴在相框上,模糊了照片上兩人燦爛的笑臉。
他蹲下身頭埋進膝蓋嗚咽出聲。
——哥哥連這張照片都沒有帶去,到現在也沒有給他寫信,肯定把自己忘記了。
——他為什麼要離開?明明就不想走,為什麼要丟下自己?
直到腳發麻了,他站起身跺了跺,踱到衛生間洗了把臉。
看了會兒書,半天才翻過一頁,乾脆扔到一邊。
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那個門口望去,好像只要自己叫一聲,哥哥就會笑著走出來。
腳步不受控制地再一次進入房間。
小心地拉開書桌的抽屜,身體卻因為後退碰到了旁邊的椅子,嚇了一跳。心虛了又看看外面,沒有人。
抽屜裡放了幾本筆記本和一本厚厚的集郵冊。
那時候很流行集郵,秦莫經常見哥哥把郵票從信封上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下來,放到臉盆裡用水漂一會兒,把粘著的沒有除盡的紙小心地搓掉,再放到陽光下晾乾,最後才放進本子裡整合冊。有時候會走遍整條街去尋找稀有的郵票。
繁複瑣碎的過程兩個人都做得心甘情願,執行者和觀看者。
秦莫知道桌子底下那個箱子裡就堆滿了花花綠綠的信封,很多根本就沒有拆,只是缺了郵票的那一角。
他開啟最上面的一本筆記本翻開,似乎是日記。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往後翻。
看日期是秦莫來之前的日記,而且是小學的。
每一頁都認真地記錄了當天發生的事,雖然是流水賬,秦莫還是津津有味地看入了神。
似乎連每一件瑣事都比發生在自己身上更為有趣。
當秦莫看到關於自己的內容時,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今天吃飯的時候爸說明天就去把弟弟接來家裡,那個叔叔的兒子。叔叔死的那年爸回來就提過,媽沒答應。這幾年家裡情況好了很多,媽也沒再說什麼了。說真的,那個弟弟挺可憐的,唉。”
“……弟弟長得真漂亮,他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秦莫。莫莫,軟軟的,就像他的人一樣。那雙眼睛看了就讓人捨不得移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那樣憂傷的眼神,他以為低下頭就可以藏住嗎?”
“……我忍不住想保護他,這個倔強的小孩。”
“……莫莫,真是不聽話!”
“……莫莫,別再讓我擔心了好不好……”
……
從秦莫來的第一天開始,或悲或喜,每一頁都是他,只有他。
秦莫心裡感到滿滿的脹痛和感動,摸了摸臉,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然而在最後那一篇,突然停止了。
整張紙只寫了兩個字,“莫莫”。
留下一大片的空白讓人猜忌。
以及還有剩下半本沒有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