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南宮卻還跟顧青衣扯到一起。
這位公子當真是大家戶里長大的,平日多半同周誓中似的,流連煙花之地不理天下事,非但不認識我,連哥哥的身份都沒猜到。他又望著我笑笑,倒是不糾纏:“今日算是同小姐相識了,將來有緣,”他的語氣裡是滿滿的篤定,“咱們必當再見。”
我就微笑著目送他回到自己桌邊,那邊的公子們接著就低低地笑了一番,交換眼色。
小二哪裡端著飯菜送過來,我便忘了那檔子事,起身把酒罈子開啟,給哥哥和旁人倒酒。
斟完酒,大家便默默地乾一杯,都沒有說話。
我們在聽一旁的極為公子繼續談論。許是樓上樓下太安靜,他們以為食客都被那“周門子弟”的身份鎮住了,所以聲音格外高,也格外有興致。
“這裡可是江南,是咱們周家的地盤。”
“那自然是。戰門的人不知死活的跑來,看大公子怎麼收拾他們。”
我默默在心裡疑惑,大公子?周誓中的哥哥——周誓揚?
這便奇怪了,論權勢,周家是周伯父當家,論身份,周誓中才是正室所出,怎麼周家門人談論時,不說周伯父,不說周誓中,反而只提周誓揚?
這樣一想,我倒是回憶起來,先前跟周誓中閒聊時,曾聽他說起,他哥哥協助周伯父統管周家事務,算是背過了周誓中的擔子。
過來對我說過話的公子繼續道:“我爹爹那邊已經得到訊息,決戰身負重傷,不足為懼。咱們周家,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戰門取而代之。”
他一邊說話,還一邊用眼神往四處掃,似乎是炫耀。
我心裡一沉。
一個普通的周家人,都知道決戰功力不如以往的事,那江湖中的其他人,豈不是也都心知肚明?
我默默放下筷子——這可如何是好?
正愣著,忽然聽到外面整齊的腳步聲,側頭一望,正是火把通紅的光芒,我心裡一喜,定然是決戰得到了我來江南的訊息,怕我受傷,來這裡找我——
大批侍衛衝進了,我正想站起身,卻見一人身著黑衣,大踏步走進來。
我幾乎不敢認他。
硬朗的眉眼之間看不到絲毫情緒,連掃過來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我從未有一刻敢想,他也會這樣,褪去了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樣子,渾身戾氣與狠辣。
周誓中大堂當中,最後把眼神落在我臉上。
我記得他把我藏到床下,聲音輕柔:青衣,裡面黑,不要怕。
我記得他給我穿衣,一臉的不耐煩和被壓住的笑意。
我記得他送我翠綠的手鐲,說那是塞北的草色。
我記得那日醉酒,他苦痛的聲音籠在我耳邊:怎麼辦,除了我身邊,整個天下都找不到一個地方能放下你。
他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周誓中。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一旁坐著的幾個公子都過來主動對他行禮,周誓中連眼都不曾垂一下,他盯著我,一字一頓喊:“顧青衣。”
我扶著椅背,慢慢站至身子,這一刻恍如夢境。
以為再無計劃見他一面,懷戀那些朝夕相處的日子,心裡愧疚,思念,沒想到,再見之時,他已換了樣子。
我輕聲問他:“是你嗎?”
周誓中微微一愣,只在這一刻,我看到他眸子裡隱藏著的動容,仿若冰層下的火,未等燃起,已經熄滅。
我低下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苦澀的笑:“你來了。”
周誓中抬手,抓住我的手腕:“跟我回家。”
我才在廣威露面,他就趕來,周誓中多半是擔心有江湖門眾對我不利,才會來帶我去周家。
我感到自己的手腕生疼,簡直要被捏碎,周誓中已經回過身,拉著我就要離開,我想對他說,我不能跟著你走。
我想說,我有要等的人。
可是我開不了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答應他的,我說會回來。
他信了我的屁話,才跑到戰門自投羅網,被決戰扣在地牢裡。
現在周誓中要帶我回家,我無法拒絕。
哥哥的聲音不高不低,對周誓中問好:“周公子,久違了。”
他們兩人曾經為了保護我費盡心機,也該是十分相熟的故人。可週誓中投向哥哥的目光,卻充滿了敵意,他疏離地答了兩個字:“久違。”
哥哥倒也不在意,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