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無法發洩的痛苦讓他的靈魂幾乎瘋狂,瘋狂得想要掙脫皮肉,從這個狹小的束縛中解脫出去。
他仍然在努力忍耐。該死的他的忍耐力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大得多。
蝙蝠驚恐地看著幽深的火焰燃起。它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惡魔在強迫一個人類成為他的主人,否則就殘忍地殺了他?這個惡魔究竟是腦子短路了,還是在玩一個充滿惡意的遊戲?
蝙蝠沒有時間細想,那地獄之火蔓延得太快了。不等那惡魔再問第三次,它飛快地代替修回答:“願意!他願意!”不管那惡魔在想什麼,反正不會比不回答更糟了。
“噢。”火焰不幹不脆地熄滅了——顯得有些失望。蝙蝠看到修終於放鬆神經後露出虛脫的表情,但它來不及為他高興,因為惡魔正朝它看過來:“可他什麼也沒說。”
答案果然是後者嗎?“是預設!”在那目光的注視下,蝙蝠叫起來,“他不回答代表在預設!”
惡魔扭過頭,似乎在思索:“人類的語言是這樣?我們魔族不說話的時候,一般代表我們想弄死對方。”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說到“弄死”兩個字時,聲音格外輕柔。
蝙蝠顫抖地縮到肉塊後,用翅膀抱住身體,又小心翼翼露出兩隻眼睛張望。
幸好惡魔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
“既然你想要馴養我,那麼請把我從地獄喚出來。”惡魔語調輕快地說著,消失了。
……消失了?蝙蝠驚疑地從肉塊後爬出來,四下張望。教堂裡空蕩蕩的,彷彿那惡魔一走,連空氣都變得輕盈起來。
什麼也沒有,的確是消失了。
好吧,你不能指望一隻蝙蝠去理解一個遠古惡魔的思維。蝙蝠倒嚥了一口,自我安慰。
“修!修!”
對方眼珠動了動,朝它看了眼,又看向那團肉塊,意思很明顯。
還活著,而且還保持清醒。蝙蝠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可怕。如果說剛才那個惡魔尚表現得像個正常惡魔的話,對面這個人類則表現得不那麼像個正常人類了。他的精神力實在太過強大了點。
不過想想他的父親和兄弟,那個家族的確不能以普通人類標準來衡量,即使他從小到大並沒有受過任何訓練。何況他那位不被人所知的母親也擁有同樣強大的血統……蝙蝠不著邊際地想著,正打算繼續推那肉塊,忽而身體一抖,本能地再次用翅膀包住全身縮成一團。
惡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某種愉悅地:“您在叫我嗎?”
我想他沒叫。蝙蝠在心裡回答。它小心翼翼從翅膀縫裡看出去,在修眼裡看到某種無力與絕望。
惡魔似乎並沒有被這個絕望所感染——也許他感受到了,所以顯得更愉悅。不像上一次突然降臨,這一次他從發光的傳送陣裡走出來,顯得非常——正式?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厚厚的本子:“那麼我們開始吧。人類,您的姓名?”
一片安靜。
“修!他叫修!”眼看那火焰又在惡魔手指上跳起,蝙蝠連忙回答。說完看見對方仍盯著自己,似乎還在等他的回答,忙補充:“他的姓氏被剝奪了,修就是他的全名。”
“噢,”惡魔這才微笑著收回目光,“可真簡短。”他隨手翻開一頁,開始念一串古怪的文字。
那是古代惡魔的語言,蝙蝠知道。訂立契約的整個過程,可以很短,但也可以很長,如果要打比方,可以參照人類的婚禮。
兩分鐘過去了,仍在唸。
三分鐘過去了,繼續在唸。
四五六分鐘過去了……
蝙蝠知道,他在唸自己的名字——他有個長得出奇的名字並不奇怪,遠古魔物通常喜歡用名字記錄他們所有榮耀與劣跡,以及漫長歲月中任何他們感興趣的芝麻綠豆的小事。蝙蝠知道自己無權——也無力——干涉對方小小的個人愛好。他無比同情地瞅了修一眼,忽而心驚膽顫地發現某種它絕對不想看見的場景,那讓它忍不住小聲驚叫:“你、你能快點嗎?”
對方的目光一下掃過來,蝙蝠立刻包起翅膀縮成一團。
“對不起,您說什麼?”惡魔用彬彬有禮顯示他的不耐煩,“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時刻,你知道一生是什麼概念嗎?你知道一生有多長嗎?噢對不起你當然不知道了,你不過是隻連自己是禽還是獸都分不清的小玩意而已——而你居然敢叫我快一點?”
蝙蝠哆哆嗦嗦地喃喃:“他、他快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