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站立,他不從,捱了細高條兩個脖拐,聽細高條的喊話,他明白了,自己獲救無望,他隱約地看見了哥哥和黃漢國,他心頭髮熱發酸,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聚,他想喊,又怕惹得細高條性起,對他下毒手。片刻,他被押回木楞房,細高條結結實實地踹了他一腳,罵說:
“小兔崽子,你楊家真有能耐,還搬來官兵,你尋思這樣我們就能放了你,做夢,不是為了我那個弟兄,我一槍撩倒你。”
楊天順五天裡度日如年,好在他有幾分鎮靜,尤其哥哥和黃漢國來救他,雖未成功,但他相信他們會有辦法的,他想假如能回到家裡,他將息幾天,便回學校,此刻,他更加懷念學校,想念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他暗怪自己不該答應父親去全生堂,本來他不喜歡做買賣,可是……楊天順正胡亂想著,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鬍子走進來,他黑臉,大嘴岔,雖醜陋,心地善良,他給楊天順送過幾次飯,有時坐下來與楊天順閒扯,楊天順聽外面的鬍子喊他劉八或八叔。
“小子,走吧,大當家的回來了。”
楊天順聽劉八說過,大當家不在峰上,什麼事都得等他回來定奪。他尚猜不出等待他的是吉是兇,他伸出手讓劉八捆上,出了木楞房上繩,這是綹子的規矩。
“大當家的發怒了。”劉八跟在楊天順的後面說。
“為我?”
“可不是咋的,大當家聽說有兵來搶你,鄭老疙瘩又被抓走,氣得直打轉。”劉八說的鄭老疙瘩就是那個矮胖子。
楊天順默然。
劉八嘆聲說:“我看你的命八成是保不住了。”
楊天順腳步有些邁不動了。
“你這人挺仁義的,死了怪可惜的,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八叔,你快說。”
“這法兒靈不靈我叫不準,我們大當家吃軟不吃硬,一會兒進門你跪下,磕幾個響頭,或許能求條生路。”
“這兒……”
“眼下保命要緊,別顧面子了。”
楊天順想了想,還是打定不跪的主意,他畢竟是個血肉男兒,本來無辜遭綁架,卻還要向綁他的劊子手求饒,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來到峰頂最大的房子門外,劉八衝裡面說:
“肉票帶到。”
“押進來。”屋內有人喊著。
這是一個筒子房,對面炕,舉架低,個高兒的站在炕上直不起腰,最裡面隔出個小房間。兩邊炕上分別坐著或歪著七八個漢子,有的在擦槍,有的用刀削著什麼,還有的擺弄著紙牌,見楊天順進來,都抬起眼,那光色冷冰冰,陰森森。
楊天順剛才還惶恐不安,但進了門壩,意外地鎮定了,甚至還多少呈出視死如歸的神情,他想如果真的死到臨頭,就死出個樣子,不能給鬍子留下話柄和笑料。
細高條衝裡間高聲說:“請大當家的露臉吧。”
劉八暗推下楊天順,意思讓他跪下。
楊天順一搡肩膀,不無倔強的反挺起胸。
門簾嘩地掀開,一個人走出來,在地中央鋪著狍皮的椅邊站定,炕上的鬍子都直起腰板,看得出他們挺敬重懼怕大當家。
楊天順不看便罷,一看大驚,這個大當家是個女人,穿著一身青衣青褲,腰中扎著紅布帶,圓臉盤,大眼睛,膚色黑紅,但這並不影響她的俊俏,相反,給人一種強悍的美感。
女大當家看著楊天順,冷笑說:“聽說你家搬來兵馬攻打我亮甲峰抓去我的人,好,抓得好,我今天要回敬你們家人,只是缺少點見面禮,我們‘青山好’不富裕,拿不出象樣的東西,就在你身上取點吧,五更。”
“在。”細高條叫喬五更,騰地跳下炕。
女大當家說:“割下他一個耳朵,給楊家大院送去。再捎去葉子,三日內不把鄭老疙瘩和大洋送來,我把這小子五馬分屍。”
“好了。”喬五更從綁腿抽出短刀,用手指肚試試刀刃,獰笑著走向楊天順。
楊天順的心狂跳起來,不是害怕,他剛一搭眼便覺出女大當家面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他辨認著,回想著,驀然,他認出了女大當家是他從學校回來時,在太平鎮遇到那個敢與蘭炮頭爭吵,後被他和黃漢國救下的姑娘,名字叫……她曾告訴過他,他想起來了,同時也喊出聲。
“林小鳳。”
女大當家果然是林小鳳,她身子一震,睜睜地愣看半晌,問:
“你咋知道我的名兒?”
喬五更已舉起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