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們在沙漠裡暢聊了一夜,他本是出來尋找他在混戰中失散的兒子,不想卻遇見了如此美好的少年,他記得那時他說,瑤琴之美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概括,這個世上能聽懂它的人不多,我到現在還沒有遇見過。
那時他懵懵懂懂,只覺得那少年長得特別好看,彈出來的曲調也特別好聽,但他卻看不清他的內心,他的面目重重疊疊,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越發迷離而不真實,再怎麼努力去看都無法辨清,似戴了千萬層面具,從不會在哪一個人面前展露他的內心。
分別時心裡忍不住悵然又有些失落,如此美妙的人兒,不知是誰會是他的知音,不知哪個能有幸聽懂這瑤琴中的奧秘。不料,這人此時此刻,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沐清霖,在這個江湖上,神話一般的男子,心有不甘,卻是那人親口承認,自己親耳聽到的!
“蘇兄。”見他神色有些恍惚,趙東籬忍不住有些擔心,試著喊了他一聲,不料那人卻如夢初醒,猛然揮動手中大劍,直衝沐清霖而去。
趙東籬心頭一震,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忙對沐清霖喊道:“清霖,小心!”
這一聲幾乎是脫口而出,未經過大腦。蘇恆眼裡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身形一頓,但他手裡的巨劍叫黃莽,是江湖十大名劍之一,也是當今世上體型最大的劍,打造時曾嵌入黃金,整把劍重足有千斤,卻鋒而不鈍,在他的手裡運用得恰到好處,一招一式銜接得天衣無縫,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但沐清霖豈是等閒之輩?身形一偏就避了過去,手中祭出烏絕,擋住那把使盡全力朝他劈來的大劍,“哐當”一聲脆響過後,兩劍交接處火花迸射而出,兩人皆被強大的劍氣震開數尺,沐清霖的背撞到了牆上停住,蘇恆則是直接撞向了身後的大門,徑直將門撞破,整個人被丟到院子裡。
正好被魔尊遣來查探情況的諾瀾撞著,年僅六歲的孩童雖然比一般同齡小孩膽子大,但還是免不了被驚一跳,忙朝屋內跑去,大叫道:“宮主,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
小男孩從蘇恆身邊跑過的時候,一個玉佩掉到了他面前,撿起來一看,頓時又驚又喜,忙從地上起來,也衝進了屋子,一把拽過諾瀾就狠狠地往懷裡揉,泗涕橫流道:“我的兒,爹終於找到你!”
沐清霖和趙東籬聽完皆是一愣,原本以為蘇恆提著大劍氣勢洶洶地衝進來,一把拽過諾瀾是要劫持他當人質,不料卻突然上演了這麼一出,讓屋內的兩人皆是緩不過神來,諾瀾更是整個都呆若木雞,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伶牙俐齒的他,半天說不出一句來。
“兒子,寶貝兒子!爹可算找到你了,你是我兒子啊!我叫蘇恆,我是你爹,你姓蘇知道嗎?你是我兒子!我終於找到你了,定是你娘天上有靈,讓我在這尋到了你!”蘇恆抹了一把男兒淚,將噤若寒蟬的諾瀾從懷中放出,蹲了下來,扶著他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道:“這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對不起,爹現在才找到你。”
諾瀾看著眼前精壯有力,人高馬大的漢子,腦子顯然一下子不夠用,一臉迷茫地看向床上的趙東籬,動了動唇半天才問道:“宮主,他……他真是我爹嗎?”
趙東籬皺了皺眉頭,臉上也有些疑惑:“蘇兄怎麼知道諾瀾是你兒子?”
“諾瀾?他叫諾瀾嗎?”蘇恆從地上站起,走到了床邊,一臉懇切道:“我兒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風流你跟兄弟我說說,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諾瀾是我給他起的名字,幾年前我去過一次西北,在遇見你前不久撿了這孩子。”趙東籬說著,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那個時候正逢你被赤哈王削去軍銜貶為庶民,那時西北一帶發生了一場動亂,我去的時候已經結束了,正好救下了這孩子。但是,這也不足以證明諾瀾就是你兒子啊!”
“莫兄你有所不知,當年那場動亂正是由我而起,那時軍中士兵與我形同兄弟,特別擁護我,我突然被大王削去軍銜,他們有好多人不滿,我也心有不甘,就起了謀反之心,最終累及全家。諾瀾他孃親就是在那場動亂中死去的,諾瀾也下落不明,自那以後我一直在找他,但是一直沒有找到。而那些與我一起謀亂的兄弟也都死得七七八八,剩下少數則一直跟隨在我身邊,淪為漠北一帶的流寇。”
蘇恆說到此處,突然悲從中來,嘆了口氣道:“當年我不該意氣用事,毀了家庭,害了弟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犬子,算是老天對我的眷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