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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大凡是不易得動情的人,一動了情,再接納不住的。蔣生自此行著思,坐著想,不放下懷。他原賣的是絲綢綾絹女人生活之類,他央店家一個小的拿了箱籠,引到馬家宅裡去賣。指望撞著小姐,得以飽看一回。果然賣了兩次,馬家家眷們你要買長,我要買短,多討箱籠裡東西自家翻看,覷面講價。那小姐雖不十分出頭露面,也在人叢之中,遮遮掩掩的看物事。有時也眼膘著蔣生,四目相視。蔣生回到下處,越加禁架不定,長吁短氣,恨不身生雙翅,飛到他閨閣中做一處。晚間的春夢也不知做了多少:

俏冤家驀然來,懷中摟抱。羅帳裡,交著股,要下千遭。裙帶頭滋味十分妙,你貪我又愛,臨住再加饒。嚇!夢兒裡相逢,夢兒裡就去了。

蔣生眠思夢想,日夜不置。真所謂:思之思之,又從而思之;思之不得,鬼神將通之。一日晚間,關了房門,正待獨自去睡,只聽得房門外有行步之聲,輕輕將房門彈響。蔣生幸未熄燈,急忙掭明瞭燈,開門出看,只見一個女子閃將入來。定睛仔細一認,正是馬家小姐。蔣生吃了一驚道:“難道又做起夢來了?”正心一想,卻不是夢。燈兒明亮,儼然與美貌的小姐相對。蔣生疑假疑真,惶惑不定。小姐看見意思,先開一道:“郎君不必疑怪,妾乃馬家雲容也。承郎君久垂顧盼,妾亦關情多時了。今偶乘家間空隙,用計偷出重門,不自嫌其醜陋,願伴郎君客中歲寂。郎君勿以自獻為笑,妾之幸也。”蔣生聽罷,真個如飢得食,如渴得漿,宛然劉、阮入天台,下界凡夫得遇仙子。快樂屆僥倖,難以言喻。忙關好了門,挽手共入鴛帷,急講于飛之樂。雲雨既畢,小姐分付道:“妾見郎君韶秀,不能自持,致於自薦枕蓆。然家嚴剛厲,一知風聲,禍不可測。郎君此後切不可輕至妾家門首,也不可到外邊閒步,被別人看破行徑。只管夜夜虛掩房門相待,人定之後,妾必自來。萬勿輕易漏洩,始可歡好得久長耳。”蔣生道:“遠鄉孤客,一見芳容,想慕欲死。雖然夢寐相遇,還道仙凡隔遠,豈知荷蒙不棄,垂盼及於鄙陋,得以共枕同衾,極盡人間之樂,小生今日就死也暝目了。何況金口分付,小生敢不記心?小生自此足不出戶,口不輕言,只呆呆守在房中。等到夜間,侯小姐光降相聚便了。”天未明,小姐起身,再三計約了夜間,然後別去。

蔣生自想真如遇仙,胸中無限快樂,只不好告訴得人。小姐夜來明去,蔣生守著分付,果然輕易不出外一步,惟恐露出形跡,有負小姐之約。蔣生少年,固然精神健旺,竭力縱慾,不以為疲。當得那小姐深自知味,一似能征慣戰的一般,一任顛鸞倒鳳,再不推辭,毫無厭足。蔣生倒時時有怯敗之意,那小姐竟象不要睡的,一夜夜何曾休歇?蔣生心愛得緊,見他如此高興,道是深閨少女,怎知男子之味,又兩情相得,所以毫不避忌。盡著性子喜歡做事,難得這樣真心,一發快活。惟恐奉承不周,把個身子不放在心上,拚著性命做,就一下走了陽,死了也罷了。弄了多時,也覺有些倦怠,面顏看看憔悴起來。正是: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且說蔣生同伴的朋友,見蔣生時常日裡閉門昏睡,少見出外。有時略略走得出來,呵欠連天,象夜間不曾得睡一般。又不曾見他搭伴夜飲,或者中了宿醒,又不曾見他妓館留連,或者害了色病,不知為何如此。及來牽他去那裡吃酒宿娼,未到晚必定要回店中,並不肯少留在外邊一更二更的。眾人多各疑心道:“這個行徑,必然心下有事的光景,想是揹著人做了些甚麼不明的勾當了。我們相約了,晚間侯他動靜,是必要捉破他。”當夜天色剛晚,小姐已來。蔣生將他藏好,恐怕同伴疑心,反走出來談笑一會,同吃些酒。直等大家散了,然後關上房門,進來與小姐上床。上得床時,那交歡高興,弄得你死我活,哼哼卿卿的聲響,也顧不得旁人聽見。又且無休無歇,外邊同伴竊聽的道:“蔣駙馬不知那裡私弄個婦女在房裡受用。”這等久戰,站得不耐煩,一個個那話兒直豎起來,多是出外久了的人,怎生禁得?各自歸房,有的硬忍住了,有的放了手銃自去睡了。

次日起來,大家道:“我們到蔣附馬房前守他,看甚麼人出來。”走在房外,房門虛掩,推將進去。蔣生自睡在床上,並不曾有人。眾同伴疑道:“那裡去了?”蔣生故意道:“甚麼那裡去了?”同伴道:“昨夜與你弄那話兒的。”蔣生道:“何曾有人?”同伴道:“我們眾人多聽得的,怎麼混賴得?”蔣生道:“你們見鬼了。”同伴道:“我們不見鬼,只怕你著鬼了。”蔣生道:“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