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林三元的親四叔,那個考中童生還被縣太爺打板子的林信,終於要成親了!
訊息傳出來,整個林家村都開始在林家背後議論起來。
說來這林信,從前靠著那個會刺繡的大嫂日夜不停的做繡活換來的銀錢,在縣裡最大的書院裡讀書,後來在大嫂的親兒子、他的親侄子出事後,愣是根本不去管親侄子的事情,全然忘記自己多年來能在縣裡最大的書院讀書,究竟是誰在掙錢支援他,就這麼和一家人一起搬去隔壁縣城,愣是打算和侄子一家再不往來。
直到這老宅一家在華安縣待不下去,林信又因名聲被毀,才重新回了林家村來。
而這個時候,原先被這老宅裡的人拋棄的林安,卻重新恢復了功名,並且連中三元,直接就當了官,還是就近在隔壁的華安縣。
雖然那林安明顯就記著林家老宅子裡從前做過的事情,可是林安能對老宅子的一干長輩做甚麼?
還不是要好好供著?請族裡有名望的長輩看著?可就是如此,逢年過節該給的孝敬,那林安也一次不能少。
就是現在,那林信要成親,不還是借了林安的名頭,定了一個別的縣城的富家千金。他們還聽說,林信的娘杜氏,可是指定了要那富家千金帶上至少兩千兩的嫁妝,才許那富家千金進門。
老漢在田埂邊蹲著,邊抽旱菸邊嘆道:“這人啊,真是要看命。人好不好,做善事多還是做壞事多,其實啊,都不重要。”
老漢身邊正蹲著一小兒,懵懂道:“爺爺說的不對!人要做好人才對!怎麼能做壞人?會被山裡的狼叼走的!”
老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乾枯的大手,在小兒頭上揉了揉,心中卻想,他說的話,哪裡不對?就看那林三元的家裡,明明那一家子老老小小,把林三元的親孃給關在家裡十七年,在林三元被誣陷科舉舞弊的時候,愣是不肯出錢給林三元洗清罪名,更是在林三元剛剛初語,大病之時,將和林三元一起生病的汪氏還有弟妹,全都給分家分了出去。
老漢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林三元那時,可是隻分到了三畝田地,二兩銀子還有一處破房子。
如果不是林三元的娘當機立斷,把那重病的林三元許嫁給秦三,或許那林三元,早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林三元活下來了,林三元的娘卻因積勞過度,大喜大悲,還是死了。
而林三元兄妹幾個明知道親孃的死,離不開自己祖父祖母和幾個叔叔嬸嬸,可是一個“孝”字,就狠狠地把林三元踩在腳下,愣是直到現在,還要被林家人利用。
老漢狠狠抽了一口旱菸,心道,所以說啊,這人啊,好一些壞一些又怎麼著?只要命好,只要能有個有出息的晚輩,那還不是任由它們踩在那晚輩頭頂上蹦躂,享盡清福?
和老漢有一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可是林家村的人雖然有些收到了林安的囑託,讓他們多少看著老宅一些,莫要讓老宅的人胡作非為。
然而“胡作非為”和正經行事,二者之間又該如何把握?林家老四藉著自己林安縣太爺的名聲,替自己尋了個有錢的未婚妻,這樣又能算是“胡作非為”麼?
因有了這麼個緣故,林家村的人一面看不起林家老宅,一面又只能羨慕老宅人的運氣——人啊,壞有什麼?只要運氣好,就是再壞,不也能順順當當的?
正好這一日,是林家老四林信成親的前一日,林信的妻子孃家,正抬了嫁妝往林家村裡來。
林家村立刻就都熱鬧了起來。
那可是整整六十四抬嫁妝啊!絕對絕對的有兩千兩銀子!
村子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跑去看太嫁妝,就見林家老宅院子裡差點裝不下那些嫁妝。
“哎哎,起開起開!別碰了我們家的東西,碰壞了,那是你們賠得起的麼?”小杜氏一臉的高興,同時還不忘開啟有人想要往那些嫁妝上伸的手。
“有什麼了不起?那可是你弟妹的嫁妝,不是你的!你該不會是把那些東西都當成你了的吧?”被開啟的那人,直接反擊道,“我說二嫂子,嫁妝是媳婦兒自己的東西,誰家要用了媳婦兒的嫁妝,可是要被說嘴的啊!”
“呸!她人都是咱們家的了,這些東西,當然也是咱們家的了!你懂什麼,快走快走!”
來人很快想到那位林三元的娘,可不就是被這老宅的人欺負到死的?現下再換了個人來欺負壓榨,豈非“應有之義”?當下暗罵幾句這老宅的人運氣好,呸呸幾聲,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