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潔整齊的“天刀”梅謙,此刻模樣競也十分狼狽,衣襟已撕下一塊,披散的頭髮使用這塊衣襟緊緊扎佐。 
兩人胸膛猶在不住起伏,滿身酒氣醺然,兩入神情極是親密,卻又似方才經過一場激戰一般。 
眾人瞧得又驚、又奇,反而問不出話來。 
金祖林卻已大笑道:“你們可知我方才哪裡去了?哈哈!你們再也猜不到的我方才原是找梅謙拼命去了。” 
梅謙笑道:“金兄方才喝了已有幾分酒意,話也不說,便要與我拼命,在下本還不敢隨意動手,但見金兄四招之間,競在這自蠟大竿子上,接連使出槍、棍、朝、鏟四路招式,我也不覺動了敵愾之心,有些手癢了。” 
金祖林道:“聞得江湖傳言,‘天刀’梅謙鎖鐮刀秘技,乃是天下武林中最難對付的武功之一,我本還不信,方才這一交上手嘿!我才真的領教了,但見他右手錘似流星,錘上五芒刺,抓、撕、鎖、打,既可傷人,還可撕鎖對方兵刃,右手月牙刀招式專走偏鋒,奇詭迅急,當真比天下各門各派的刀法,都要令人頭疼。” 
他喘了口氣,搖頭笑道 
“這本已夠令人難對付的了,最妙的是,他雙手之間那一段鏈子,居然還具有抵擋進擊,鎖人兵刃,套人脖子三種妙用,他不但一件兵刃可當作三件兵刃,而且簡直就好像生著三隻手似的,這一戰之下,嘿嘿!金祖林今生今世,可再也不願與使鎖鐮刀的人交手了。” 
眾人瞧他身上斑斑血痕,自是知道他這一戰之下,必定吃了不少苗頭,卻不知兩人又怎會化敵為友? 
但聞梅謙大笑道:“鎖鐮刀縱難對付,可也比不上金兄與人交手時那一般漂悍之氣,我與他由正午直戰至日落,他身上掛彩已有七處,無論換了是誰,也該鬥志金失,哪知他卻越戰越勇,那等大開大闔的招式使將出來,端的是令人驚心動魄,我乎生與人交手,從未有手軟之感,但此次卻當真手軟了。” 
金祖林笑道:“你也莫給高帽子給我套了,若非你屢次手下留情,我早躺下金祖林雖非好人,但總也知道好歹,見你住手,我怎能再打?” 
梅謙道:“我敬他是條好漢,自然要問他為何與我動手,金兄這才將有關方少俠之種種情事,懼都說了出來。”金不畏忍不住插口問道:“你可相信了?” 
梅謙道:“金兄這樣的漢子,說出來的怎會是假話?我自然相信了,是以與金兄痛飲一場後,特來探問方少俠病勢。” 
眾人聽得又驚、又喜,喜動顏色。 
萬子良唱然笑道:“常言道惺惺相惜,英雄果然是重英維的,只可惜我等眼福不佳,競未能瞧到方才那一場百年難遇,津採之極的大戰。” 
金不畏道:“我這就去喚寶兒出來與梅兄相見。” 
梅謙笑道:“如此著急作什?聞得方少俠正在安歇之中,我等又何苦驚動於他,反正梅謙已知各位俱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待梅謙先敬各位三杯,略表歉意,等方少俠醒來,梅謙再與他相見也不遲。” 
萬子良道:“這也有理。” 
金祖林拍手大笑道:“有理無理,也得痛飲三百杯。”就在這時,寶玉臥室的後窗,悄悄開了一線。一條人影,自窗隙中滑了進來,有如游魚一般,身法當真是說不出的輕盈,說不出的靈便。 
只見這人柳腰盈盈一握,眼眸亮如明星,黑暗中雖然瞧不見她的面目,但顯見必定是個絕美的女子。 
她靜靜的站在床頭,痴痴的望著沉睡中的寶玉,她明眸中光芒雖然炯炯照人,但眼彼卻又溫柔如水。一片朦朧的星光,照入窗戶,照著她如夢般凝視著的星眸照著她如波浪般低垂的柔發,照著她如白玉般晶瑩的面顏,也將她神情間所帶著的那種高華與智慧,映照得更煥發出逼人的光輝。 
她是誰?是誰? 
她身子久久未曾動彈,她目光久久未曾移動,窗外風似也停了,於是,便沒有風能撩動這靜靜的輕愁,也沒有風能歐動她輕愁般的髮絲,所有的神秘,便都靜靜地溶化在這大地無邊的沉默之中。 
終於,她輕輕伸出春蔥般的纖手,輕輕覆上了寶玉的眼簾,這雙纖纖玉手,似乎有些顫抖。她口中不住低問: 
“猜猜我是誰?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