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的,參加人數之多,群情之激昂,就是當初土改也沒有過。那天,統共有二十多個地痞流氓惡棍街霸受到人民的審判,其中有兩個傢伙因為身負命案,被當場宣佈執行死刑,隨即被押上汽車,拉到刑場槍斃。廖團魚被判處無期徒刑,當宣判過後,他的兩腿晃悠晃悠,身子直往下癱,要不是背後的武警拎住他,他肯定成了一攤子爛泥。
宣判過後,土鎮的人們放起了鞭炮,大家齊聲高呼“共產黨萬歲”,就像過年一樣熱鬧和喜慶。
也就從那之後,土鎮再沒出現過什麼地痞流氓和惡棍街霸。社會治安空前良好,人民安居樂業,土鎮到處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在絲綢廠技術員的指導下,我們的蠶寶寶順利孵化了出來。此前曾經有很多人家跟我們預定了蠶種,但是等到可以分小蠶的時候,這些人卻不要了。我娘硬下心腸,說人家不要,我們就全養著吧。絲綢廠的技術員要我娘三思,他說現在看起來這些小蠶吃不了多少,一簸箕幾張桑葉就可以打發,但是等到蛻兩回皮後,這些傢伙就會像餓死鬼投胎一樣拼命吃東西,沒有吃的就昂著腦袋東晃西晃,要三個時辰不喂,就會出現很嚴重的後果。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遺棄一些。我娘咬咬嘴唇,痛下決心說,先喂著,等到了那一步,再說。
起初在我看來,養蠶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它們吃食的樣子很認真,但是很斯文,不像豬狗,一點不順心就亂咬亂叫。我最喜歡的就是把蠶子捉到手背上,看它們蠕動身軀,感覺癢癢的,實在可愛極了。在蠶子入眠的那些天,我們是最清閒的,我的堂兄們會打打牌,誰輸了誰鑽桌子,我爹有時候也會經不住誘惑加入進去。我則喜歡躺在牆角里讀《三國演義》。蠶室最整潔,因為撲灑了很多生石灰和漂白粉,一股子很好聞的味道。夜晚大家都聽我講《三國演義》,我五哥聽得最痴,不轉一下眼珠子,哈喇子沿著嘴角流他也不曉得。
事情果真如那位技術員所說,到了第三次蛻皮——也就是第三眠起來,蠶子吃食再不是斯文的模樣了,它們表現得特別貪婪,你剛把桑葉覆上去,桑葉動了幾動,就出現了一個個洞,然後鑽出一個小腦袋,隨著小腦袋的不停蠕動,那個洞越來越大,厚厚一簸箕桑葉,很快就在一片沙沙聲中消失了。它們不停地吃,不停地拉糞粒,腦袋不停地攢動,好像你不趕緊餵它們,它們就會長出一對翅膀來,跳在你身上,吃掉你的衣裳,然後在你的身上啃出一個個小洞,小洞越來越大,頃刻之間,你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桑園裡的桑葉被摘乾淨了。我娘看著那些桑樹的頂尖上只剩下了幾朵嫩黃的葉片在隨風招搖,顯得無比憂心。
咋辦?我爹的臉上因為糊了太多桑葉的汁液而變得黑糊糊的,只看見兩隻眼珠在焦慮地滴溜溜轉動。再有幾天,就該上蔟了……熬得過去麼?
熬不過去也得熬!我娘說。
這天晚上,我娘將大家召集在一起,說了當前的嚴峻現實,也跟大家說了熬過這一關的美好前景。絲綢廠的技術員已經給她透露了今年蠶繭的價格,如果順利讓這些蠶子上蔟,那麼我們這第一季的收入,將會是一個大得叫人尖叫的數字。我娘說,在今後幾天,由她和我大伯孃我大伯在桑園裡收拾那些老腳葉子,並且負責餵養和除糞。我爹就帶領我們去秦村之外的村莊購買桑葉。
鄉村惡少 29(2)
買……買桑葉?錢呢?我爹瞪大了眼睛。
我這就去找鄭三炮,他不能只坐在那裡管分紅,他得拿點錢出來,就算我們借他的。我娘說。
但是我爹不准我娘去找鄭三炮,他把我娘拉到一邊,說鄭三炮那傢伙沒安好心,看我孃的樣子鬼頭鬼腦,他不放心。我娘要我爹跟著她一塊兒去,我爹卻不幹。我娘嘆息道,那好,你趕緊去抓只雞殺了,再去村裡打幾斤酒回來,讓老……老五去還是老四去?去請鄭三炮來我們家喝酒!
殺雞就殺雞!我爹嘟噥道。
我娘苦笑著看著我爹。
起初鄭三炮不願意借錢,因為我娘沒有透過他就弄到了大筆大筆的貸款,這讓他心頭一直不舒坦,說,你不是有能耐麼?去貸款嘛!買桑葉這點錢咋找我呢?你不曉得我現在手頭也緊得很啊!我娘說,貸款應該不是問題,但是批手續要時間的,現在等不得啊,沒時間了,那麼多蠶子等著吃桑葉呢。鄭三炮嗤笑一聲,正要說點啥風涼話出來,我娘一下子火了,她通地一下子站起來,冷笑著說,我這裡不是求你!你如果不借,好,沒關係,等那些蠶子死了,我們就把死蠶子往你家裡端,撒得你家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