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宥望著酒罈子點點頭,從納無戒中取出兩個琉璃碗放在桌上,開啟酒罈子,直到將碗倒滿了才停下。見黎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那人困惑之意盡顯,但沒有問什麼,只是端起了碗,喝了一小口,評價道:“不愧是三師叔最喜愛的‘君莫笑’,醇香凜冽,燒喉卻暢快。”剛將碗擱回桌上,卻見黎宥一口氣喝光了碗裡的酒,那人相當意外,怔了怔,道:“你…”強行嚥下烈酒,黎宥嗆咳著打了個酒嗝,吸了吸鼻子,紅著眼悶聲不語,舉起酒罈子給自己又斟滿了酒,但這回並沒有一口悶了,只是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碗,直直地看著眼前的人,輕聲道:“比起‘君莫笑’,我倒是覺得君夢城的‘何醉之有’更好,只是可惜,當年大師兄沒能喝到。”“是嗎?那還真是有些可惜了,找機會託人捎來便可,到時候一定把你們都請來一起賞月品酒。”簡寂離說著站起身,將酒罈子封上,又道,“夜深了,快回去歇息吧,你師姐還等著,回去晚了,怕是要惱我了。”看著簡寂離回身走出亭子,黎宥重重地抹了把臉,徐徐說道:“收手吧,大師兄。”簡寂離停下腳步,揹著月光轉向黎宥,黎宥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到他含著笑意的話語:“嗯?收手?黎師弟指的是什麼?”“當年鎮妖閣被打破,登記閣中妖傷亡的,是大師兄。鎮妖閣內原本關押著三身貓又,大師兄登記的是死亡。但它們卻在栢棠村、驛城、君夢城出現,巧合嗎?”“大師兄常請纓外出處理事務,孑然一身足跡踏遍大江南北,而受害者出現在每個地方,巧合嗎?”“‘覆雲之爭’前夕藉故未與我們一起出門,南屏鍾在那時施起幻境,巧合嗎?”“在森林中,在我與三師兄陷入危機之時, 斬魂訣(叄)“父親。”“言之?你去哪兒了?怎麼淋了一身雨也不懂得避一避。”簡昱堯把簡言之拉進門,取了塊乾淨的白巾蓋在他頭上,揉了揉,輕聲說道。簡言之順從地坐在椅子上,微低著頭,垂著眼,久久沒有回話,不知在想些什麼。簡昱堯見了,內心甚是訝然,自從妻子消失後,簡言之變了許多,從前本是個可以和逸之媲美的小麻雀,總愛繞著自己和妻子喳喳喳地說著說不完的趣事。簡昱堯的思緒不禁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日,那日正是簡言之十三歲的生辰,也恰巧是簡逸之的百日。本是該一家人相聚慶祝的,簡修瑾突然上門,言說櫻幽城大難將至,四大厲鬼肆虐。事態緊急,簡昱堯必須與師兄弟前去鎮壓,然柳亦珊執意一同前往,無奈之下,簡昱堯只好將簡逸之託付給簡言之後與柳亦珊前往櫻幽城。簡昱堯清楚地記得,柳亦珊對拉著自己衣袖欲說些什麼的簡言之說的最後一句話:“言之,對不起,有什麼話等娘回來再說。”然而,簡言之遵守著這個約定,柳亦珊卻沒有再回來。沈星宸與四大厲鬼同歸於盡後引起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將離得最近的柳亦珊吸了進去,簡昱堯本欲跟著跳入黑洞,卻被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攔住了,他抬手一揮便將黑洞抹除了,緊接著男子便即刻消失,柳亦珊也從此消失匿跡了。想來,柳亦珊失蹤已有十二年了,十二年來,簡昱堯攜著畔尋劍走遍了每一個角落甚至闖入地府,都沒能找到有關她的一點痕跡,生不見人、死不見魂,就好像在這世界不曾存在過。但僅憑簡言之與簡逸之的存在又不能抹消她曾經來過這一事實,她出現得突然,她消失得蹊蹺。從那之後,簡言之越來越沉默了,似是真的把所有的話都藏在了心裡,等著哪一日柳亦珊回來後再一股腦說給她聽。簡昱堯好幾次與簡言之交談,意欲開啟他的心結,結果卻不盡人意,長久之後,漸漸的,所有人都忘了曾經那個愛說愛笑的簡言之,只記得這個冷若冰霜的宜修君了。“言之,發生什麼事了?”回過神來,拿下蓋在簡言之頭上的白巾,簡昱堯問道。大兒子這樣落寞的神情,上一次見還是在告知他妻子失蹤的時候,這些年他可是對什麼都一副冷漠的樣子,對這原因簡昱堯實在好奇得不得了。簡言之終於有反應了,不過一開口卻讓簡昱堯如遭雷劈:“父親,有酒嗎?”掏了掏耳朵,簡昱堯懷疑自己聽錯了,正要問清楚,簡言之卻主動又說了一遍:“父親,有酒嗎?”這下簡昱堯確定沒聽錯了,愣了愣,見簡言之盯著自己,緩緩又開了口:“父親,有”“有有有。”簡昱堯說著轉身開啟了櫥櫃,從裡面抱了一罈子酒出來,擱在桌上,又回身取了兩隻碗才坐在了簡言之的對面,面露猶豫,“這酒比較烈,你確定能喝?”簡言之沒有回答,沉默地舉起碗遞到了簡昱堯面前,眼睛看了看酒罈子,簡昱堯嘆了口氣,開啟酒罈的封口,十分乾脆地給簡言之倒了滿滿一碗。見簡言之眼也不眨就一口悶了,簡昱堯搖了搖頭,也跟著幹了一碗,才說道:“酒也喝上了,你是不是該說說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