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有些心塞,看了他一眼,我忍不住道:“竹子的就不用了,臘梅的可以考慮考慮!”
趙寧佑臉上的笑容滯住了,很快,他極其自然的彎了彎嘴角,輕聲道:“臘梅?!臘梅我畫的不好的!”
臘梅畫的不好,就不能送臘梅的帕子了麼?!這是什麼邏輯!
不過,等等,趙寧佑這古怪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我細想,前方走來一個司禮部的太監,跪下來請我們前往正大光明殿。
趙寧佑邁了步走在了前頭,我邁著小短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身後跪在地上的宮人起了身,雙手交叉放置在胸前,緊緊的跟上我們。
正大光明殿的廣場上,漢白玉鋪設的十尺寬的通道的兩邊,整齊計程車兵井然有序的站著,腰間掛著鋒利的刀戈,個個齊裝肅顏,昂頭挺胸面對著空無一人的通道,前來拜見的朝臣帶著高帽,手中舉著白色笏板,穿著整潔的朝服恭敬的立在兩邊。
從正玄門的入口邁了進去,宮人便不再跟著我們前行,青貴妃此刻披上了當年同我母后一般樣式的鳳儀袍在宮婢的簇擁中,貴氣的站在了正玄門的門口。
正大光明殿的殿口有一段冗長的石階,每隔一道階梯邊站著一位垂著手面色恭敬的宮人。
趙寧佑從正玄門的入口走上漢白玉鋪設的石道,南門正東方的雲層頃刻間染上了一片豔麗的橘黃。
鼓樓的鐘聲不斷,欽天寺的禮差正在殿口的高臺上誦讀著什麼,聲音洪亮而振奮人心。一旦趙寧佑的身影在廣場出現,整裝肅顏的侍從整齊有序的跪倒在地。
瞬間,廣場上滿是侍從露著的身穿盔甲的背脊,森冷的古銅色蔓延了一片。
我和青貴妃分別在站在趙寧佑的兩側,目不斜視的往著正大光明的方向看去。正殿上方的簷角欲飛,七色琉璃瓦下的“正大光明”四個金色大字熠熠閃光,雕刻著雙龍盤飛的漢白玉石柱分別立在殿口的兩側,撐起了宏偉肅穆的大殿。
那是皇城權利的中心,坐落在皇宮的正南方。
身邊的禮樂忽然奏起,編鐘被敲響的聲音洪亮而悠遠,伴隨著欽天寺禮差的誦讀聲積澱著歷史的沉重感。
每走一步,身側經過大臣的時候,大臣們便掀開了衣袍,舉著笏板伏地大跪。
我想,只有真正經歷過這場祭禮的帝王才能深刻感到那權杖帶給人的震撼和滿足感。
趙寧佑冗長的冕服齊地,黑色的袍尾慢慢在我眼前劃過,我微微抬起頭,趙寧佑金冠上垂下的冕旒微微晃動,從縫隙中顯露的側臉莊嚴而冷漠,平日裡收斂的氣息彷彿在這一刻全部迸發了出來,周身籠罩著威嚴而森冷的氣勢。
從正玄門踏進廣場的那一刻,我的心境陡然沉重起來,壓抑的氣氛慢慢縈繞我的心頭,將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生生的挖了出來。
這條漢白玉道路我並不是第一次走,六歲那年,我父皇薨,趙宸穆即位,母后抱著我同著大哥一同走向了光明正大殿。
她滿心希望趙家可以在趙宸穆的統治下,可以迎來一段輝煌的史卷。
每走一步,我的腦海中總是能想起當年母后那帶著希冀的神情,同樣地她抱著我,站在正大光明殿的高臺上,眺望城牆外那鱗次櫛比的紅瓦青牆,俯視帝都的萬物蒼生,那張依舊明豔動人的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激動。
她抱著我,在耳邊對我說:“宸安,你看,這就是趙家的江山!”
我聽著她的話朝著她的視線望去,高臺高十丈,站在上面,帝都的萬物盡收眼簾,我知道,她是經歷過那場浩劫的,只有真正見過那段蒼生不忍的歲月,才會更懂得天下大定的艱難。
我想,她對江山的執著,也許是對當年那段艱苦歲月的追憶,更是緬懷她同父皇那段在煙火與硝煙的戰場上相濡以沫的時光。
母后定然是愛著父皇的,只有這種刻骨銘心的愛,才會讓她入魔一般執著的守著趙家的江山。
似乎,那是當年他們愛情的唯一憑證。
這是多麼悽美的一種信仰。
後宮的骯髒和血腥並沒有磨平她的信仰,相反的,她更執著,她拼了命想去從流逝的時光中摳挖出那段曾真正屬於她和父皇的那段愛情。
這世間在沒有人比母后更愛我的父皇了。
甚至她在行將就木之日,她緊緊抓著我的手,蒼白而病態的面容上寫滿了不捨,烏黑的頭髮早已經失去了光澤,她目光有些虛空,彷彿看見了什麼虛影,一個勁的在唸叨:“雲封,雲封,你來接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