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激動了起來:“你不要再向前走一步!”
餘讓充耳不聞,捂著肚子,因為疼痛微躬著身子,緩慢繼續往前走去:“你叫什麼名字?”
他抽了口氣,停頓了片刻,又問:“為什麼會來那斯?”
“你知道你持刀傷人,從這扇門走出去,會直接被人抓起來嗎?”餘讓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按你偷渡者的身份,更大可能被當場射殺。”
男人本來有些猶豫害怕,聽到這話,突然又激動起來,他揮舞雙手,惡狠狠地瞪向餘讓:“死又怎麼樣,我本來就活不長了,找人陪我一起死才更好!”
餘讓走到了男人面前,他伸手摘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隨手往地上一扔,俯視著這個驚慌又兇狠的男人,嘆氣道:“最糟糕的情況是什麼你知道嗎?”
“……”男人胸膛起伏加重,呼吸聲變粗,眼中閃過厲色。
餘讓又不急不緩地往前靠了一步,他低著頭,臉色煞白、滿頭是汗,但神情仍舊冷靜:“我離開這扇門之後,醫療團隊會立刻趕來,把我送進中心醫院,我的面板被刺穿也好,內臟被刺破也好,都能得到妥善的醫治。”
餘讓頓了頓,失血讓他有些失溫,疼痛也讓他視物模糊,他深吸了一口氧氣,緩慢繼續道:“我甚至可以得到一筆價值不菲的賠償金。”
“那之後,我會在剛剛那個服裝店裡面,購買幾件好看的衣服。你去裡面逛過嗎?其實裡面的衣服,對我們本地普通居民來說,也有些昂貴,但一筆遭受意外而得來的錢財,最適合用來犒勞自己了,不是嗎?”
“……”餘讓眨掉睫毛上的汗珠,輕聲問道,“那麼你呢?”
餘讓自顧自回答:“你只會得到死亡,在距離你家鄉非常遙遠的異鄉。”-
這個異鄉人動了動,他幾乎機械地抬手,雙目赤紅近乎含淚,他嘴唇顫抖,把手中大半掌長的刀刃一鼓作氣刺入了餘讓的胸口。
“我會讓你這個本地人,跟我一起死的!!”他語氣尖厲,之前的戰戰兢兢和懼怕已然消失不見,已經有了死也要拉人墊背的必死之心。
餘讓悶哼了一聲,因為感官已經部分缺失,不太確定這刀能否刺入自己心臟。
異鄉人兇狠地朝餘讓撲了過來,他企圖把刀子拔出來,再扎進去,多扎幾次,這個面目可憎、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男人一定會死在自己面前。
他一定會死在自己面前。
他為了求生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飢餓、寒冷和疼痛偷渡來那斯,卻要在這個過去故鄉和偷渡者口中的美夢之鄉死亡。
沒有地方能容下他,他明明最開始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
餘讓伸手握住插入自己胸口的小刀,在與對方的爭奪中,腰腹部的傷口流出了更多的血,失血讓他嘴唇發白。
他卯著最後一股力氣狠扣住了男人的手腕,從自己胸前掰開。
他抵靠著衛生間的門,緩慢地從地上坐起來:“彆著急。”他垂著腦袋,好像要睡著,下一秒囈語似地低喃了一聲。
這個異鄉的男人本來就時日無多,常年在礦區工作,輻射和礦區並不多好的醫療消耗了他的健康,他身體本就不強壯,剛剛餘讓一番垂死掙扎,讓他也氣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
靠牆坐著的餘讓微抬起腦袋,瞥了一眼對方方向:“你渾身是血,現在從這裡出去,立馬會被人發現。”
“你要幹什麼?!”男人喘著粗氣對他怒目而視。
餘讓笑了下,有些無力地又垂下了頭,低聲囈語道:“好了,接下來讓我們來聊一聊。”
“比如,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得了什麼不可治癒的疾病嗎?”
餘讓閉了下眼睛,頭腦昏昏沉沉,疼痛的感覺反倒消失了,對面那個失序的男人大喊大叫了一會兒,後又悲愴地開始自我介紹了起來。
他說他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經歷了什麼困苦挫折,在一切即將變好的時候,生活又如何給了他一記重錘。
餘讓沒有聽清他在說些什麼,低聲喃喃:“好的。”
“是啊,真可憐。”
“……”周圍聲音變弱,餘讓鬆開按在腹部的手掌,他一隻手握著胸口的匕首,手指輕輕緊了緊。
[拔出來會比留在裡面死得更快。]餘讓心想。
對面男人敞開了話題聊自己的痛苦,聊自己用攢了很久的一筆錢去從來不捨得去的商場消費,去從來不捨得坐的空中餐車用餐,滿心歡喜卻被人避如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