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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放下茶盞的功夫,一個小丫環匆匆跑過來回話,四奶奶來了。

丁月紅正沒處撒氣,劈頭罵道,跑什麼跑,急得跟死了娘似的,又不是什麼正經奶奶。

小丫環唬了一跳,委委屈屈地低頭站到一旁。

那邊珍晴帶著貼身丫環雪霽剛好一腳踏進房裡,把丁月紅的話聽得一字不落。雪霽十歲那年和父母逃荒走散,要不是珍晴賞她一碗飯吃早就餓死了,對珍晴的忠心自不必說。又是個直性子,聽這話有辱慢珍晴的意思,便要回嘴,叫珍晴扯了一把才忍住,可面上終有不平。珍晴也不是怕丁月紅,須知她也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主兒,所慮的不過進門不久,不想太早撕破臉罷了。可心裡還是氣惱的。她雖陷在泥淖中多時,但從不曾忘自己也是清白書香出身,可恨賣入青樓時太年小,只知惜身不懂愛節,以為還能和父母相見,比及長大了,早在青樓中浸出一身的淫蕩氣味兒,縱然一頭碰死也和貞節烈女沾不得邊兒了,何苦隕了身子還遭人恥笑。然而到底是心強氣傲的人,最聽不得別人拿這個說她。

於是索性拿出十二分的風流,臉帶桃花,步步生蓮。

眾人看得發痴,單單丁月紅看得眼裡噴火。

珍晴見了李玉嬌,客客氣氣地喊了聲兒二姐,見了丁月紅,面上還是客氣。三人次序坐好,旁的丫環立刻端茶的端茶,捧果子的捧果子。內中有一盤瓜子。小丫環正要放珍晴那一盤,雪霽眼捷手快地擋住道,這瓜子兒是新炒的麼?

小丫環答道,是前些日子一併置辦存著的。

雪霽便將盤兒推回去道,這瓜子兒,我們小姐可不吃。

小丫環有幾分伶俐,陪笑道,姐姐唬我呢,都聽說四奶奶素愛嗑瓜子兒的。

四 雪霽正色道,騙你做什麼?我家小姐愛嗑瓜子兒也有講究,只要新的不要陳的。陳的哪有新的香。你這盤都不知道幾時的陳貨了,雖則外面看著像新的,其實內裡的香味兒早跑得七七八八。哪裡能跟新的比呢?

小丫環只當她真說瓜子兒呢,笑道,姐姐既這麼說,這就給奶奶們都換了。

丁月紅氣得臉上通紅,怎奈雪霽沒有一個字明指著她,只得硬忍下。

珍晴笑罵雪霽道,我又不是見不得陳的,你倒會扯出一堆話來。

一會兒,新瓜子換上來。珍晴斜靠椅背,一腿迭上另一腿,半露出尖削削的三寸金蓮。綠羅裙,紅繡鞋,正叫人想起一句詩:小荷才露尖尖角。

看珍晴嗑瓜子也別有趣味。白玉也似的手指就著捏起黑色的瓜子輕輕巧巧地翹成蘭花狀,兩片紅嫩嫩的嘴唇微啟出幾點貝齒,一聲脆響,便見丁香欲露未露地輕輕一掃,白白的瓜子仁兒就進檀口了。

嗑了沒幾顆,又有小丫頭報信兒,大奶奶來了。

眾人忙恭敬地站好。

楊文琴被好幾個丫頭婆子簇擁著緩緩走進來,懷裡抱著一隻黑貓,毛皮油光發亮,兩隻眼珠子碧綠碧綠的,看得叫人發怵。這黑貓個頭兒不小,蹲在地上時足有人的膝蓋高,分明一隻小老虎。要說楊文琴生得弱不禁風,性子也軟弱得很,不知怎的竟然會養這麼一個兇物,而且走到哪裡都帶著。

李玉嬌三人向她問好,她溫和地一一回好,便領著眾人坐下了。

吃酒間,珍晴無意一瞥,正瞥上那黑貓。那黑貓竟也睜著綠幽幽的眼睛在看她。一人一貓視線碰個正著,黑貓忽然衝她打了個呵欠,盡露利齒血舌。那模樣兒竟不像貓兒打呵欠,倒像虎狼血肉饜足後的愜意。

珍晴掌不住打了個寒顫。

吃完酒,眾人撤了酒席,另簡單置備了果品繼續玩笑。珍晴多喝了幾杯,頭脹眼痠,實在吃不消吵鬧,和眾人再三告饒,才放她出來透一回氣。

雪霽扶著珍晴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抬眼望見一個頗有些荒廢的小院兒,院裡有一口水井,便跟珍晴說,小姐,那邊沒人,咱們去那兒歇歇吧。

珍晴半眯著眼睛一看,笑道,誰說沒人,不是已經有一個先在那裡歇著了麼?

雪霽愕然地看看,仍是不見人。

珍晴點了點雪霽的腦門兒,指向院裡道,不就在那兒……話尾生生斷開。先前明明看見已有個女人坐在井沿歇息的,怎麼一錯眼就不見了。珍晴暗吃了一驚,酒略醒了一二分。

雪霽笑道,您啊,可真喝多了。

珍晴想想也是,便輕輕一笑,由著雪霽把自己扶進院兒裡。雪霽拿帕子鋪在井沿上,才扶珍晴坐下。

珍晴倚在雪霽身上略閉了一會兒眼,只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