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我們公司的人嗎？」

「不。」

「那請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女人是該公司的人力資源部主管，她認得出誰是員工、誰不是，而如果對方是來開會、洽談公事的客人，她也有義務引導對方到會議室或相關部門的辦公室。

「……」

「先生？」

葛利路覺得人類很煩，怎麼一直問他問題，沈書枋就不會這樣。

「發生什麼事了？」一名穿著灰色條紋西裝、頭髮半禿半白、體型福態的法國男子走了過來。

「執行長先生（Mr。　Executive）！」女人尊稱對方，「我正在詢問這位先生是否需要協助……」

「你是誰？」葛利路直白地，一點怯意也沒有，對公司內部的員工來說，看見上司——不管位置多高，只要是上司——態度一定會有所不同，但葛利路沒有這層顧慮。

「我管理這間公司，年輕人。」執行長顯然心情很好，女人偷偷喘了一口氣。

「你代表所有在這間公司裡的人類嗎？」

「可以這麼說。」執行長覺得對方的文法、用詞有點怪，但還在理解範圍。

「在這裡，人類的工作是什麼？」

「我們負責蓋房子。」執行長越聽越覺得這人說話的方式很有趣，像小孩，但表情又非兒戲。

「執行長先生，那我先去忙了。」女人快步透過長廊，溜回辦公室。

「你蓋人類住的房子嗎？」

「嗯，一部分是。」

「為什麼人類要住在方形的格子裡？」

「方形的格子？」

葛利路一手貼著落地玻璃，往外望，「因為你們用雙腳走路嗎？」

「嗯……年輕人，如果人類不住在方形的房子，要住什麼形狀的房子呢？」

「我不知道，每種文化會演化出各自的生活模式，居住地、居住的地方，會符合該種生物的體型。」

「真有趣。」執行長日理萬機，還沒跟某人這樣聊過天，「依你看，哪一種住宅的形狀，才最適合人類呢？像愛斯基摩人那樣的圓頂冰洞如何？」

「那是你們人類的事，不該問我。」

「哈哈哈！你講得好像你不是人類似的！」

「我不是。」

執行長笑得更厲害了，對方長得一表人才、穿著體面，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年輕人，你是從火星來的嗎？」

「不是。」

「木星？」

「不是。」

「冥王星？」

「不是。」葛利路不懂對方在笑什麼，「地球是太陽系裡唯一有生命反應的星球，我不可能從太陽系其他的行星過來。」

執行長這下覺得不可思議了，「你是研究太空科學的嗎？」

「不，我是軍人。」

「以一個軍人來說，會對外星生命有興趣，倒很特別。」執行長伸出右手，「我叫馬丁，」他習慣地拿出名片給對方，「你呢？」

「……葛利路。」

「很高興認識你，對了，你是來提企劃案的嗎？」

葛利路皺眉，「不，那是書枋的工作。」

「誰是書枋？」

「他在……」葛利路張開鏽色翅膀，感應，他要定位出沈書枋的位置很容易，因為沈書枋被他的氣味包圍，他指著長廊盡頭，「高三層樓，左邊……他本來坐著，現在站起來了。」

執行長不是土生土長的法國人，他是義大利裔移民，父親是藍領建築工人，到他現在能管理一家公司，走過不少風風雨雨、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但那多半發生在「人類」身上，他能維持冷靜，是因為人生歷練。

「你……！？」

葛利路收起翅膀，大手抓住執行長的油頭，執行長以為自己性命堪慮，但本來想消除對方記憶的葛利路放手了，因為他覺得手指底下摸到的，十分噁心……

執行長拿出手帕，反倒他覺得尷尬了。

葛利路擦了擦手。

「年輕人，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從外星球來的？」

葛利路點頭。

「你是來……做什麼的？」執行長本想說，你是來侵略的嗎？但想到，假使對方是來侵略的，怎麼還會如此「和平」的站在空橋長廊上，和他聊天呢？

「我來看書枋工作的地方，因為他很看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