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又問。
“是學生自己的想法。老師說,想去試試也未嘗不可。即使不中,體會一下秋闈的氣氛也是好的。只學生覺得根基不穩,需得跟在老師身邊,沉心多念兩年書再去考,會穩當些。”
這話說得不光林同知撫須頻頻點頭,便是夏衿也異常心慰。
她前世雖沒正經去唸大學,但學醫的經歷讓她明白,做學問者,最要緊的就是心性二字。只要心性沉穩,能靜得下心來鑽研學習,持之以恆,就沒有不成功的。
夏祁的成長是看得見的。他如今能有這樣的心性,何愁沒有前程?即便氣運不好,考不上舉人進士,做其他事,也是沒有不成的。
林同知不問這個了,轉而關心起夏家情況來:“你念書,你家還能供得起吧?”
“還好。先前艱難些,現在家父的醫館名聲漸漸好了,家裡如今也寬裕了些。”夏祁簡單道。
“你家中幾口人,就靠一個醫館支撐嗎?”林同知似乎對夏祁興致頗大,越問越細。
“我們家本是三房人口,祖父、祖母業已去世,如今分了家。現下我家只有父母、我和妹妹,外加十餘個下人,吃飯穿衣盡也夠了。”
林同知見他始終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行止有度,而且回答時態度恭敬,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或驚訝詫異,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揮手道:“行了,你們出去玩吧。”
又叮囑:“別離水太近了。那小溪雖不寬,但此時正值雨季,水還是挺深的。”
對於林同知的這番問話,無論是夏祁和夏衿都沒有多想。作為一府長官,見了治下學子,而且是拿到案首的優秀學子,多關心幾句,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林同知面相和善,林家兄妹又家教極好,夏祁和夏衿對他無端的就生出了好感,只拿他當個長輩。他現在問些家裡的問題,便也不甚覺得出奇。
幾個年輕人答應著,相繼出了門。
而外面,林家的下人已將魚竿、魚餌什麼的都準備好了。
小溪是從莊子門前流過的。而且這裡天然有個凹地,水流彙整合了小池塘,林家人又將此處挖寬,便成了釣魚的好去處。
於是三個男子一處,林家姐妹同夏衿一處,開始釣起魚來。
在這其中,夏祁屢屢望向羅騫。卻見羅騫自見到他們兄妹起。都目不斜視,並未往夏衿那處看。釣魚就釣魚,說話就說話。即便是夏衿跟他見禮時。他也十分恪守禮節,不往夏衿臉上看,完全看不出異色,夏祁便以為自己想多了。
放心之餘。他又對羅騫略有不滿起來:自家妹妹,再出色不過。即便在林婉、林妤兩姐妹容貌姣好。可在夏祁心裡,自家妹妹都是世上最好的女子。羅騫看不中妹妹,是他瞎了眼,不識金鑲玉。
所以說。這世上人難做。
釣魚之道,是夏衿最拿手的。蓋因前世師父為了練她心性,打小就叫她釣魚。就是為了剎住性子,沉靜下來。才能做個好醫者。
不過今天出來,並不是為了釣魚,而是應付故事,陪著夏祁應酬交際,她也不願意出這種風頭,只隨著林家姐妹隨意坐下,拿個竹竿,將魚鉤往水裡一扔,就如老僧坐禪似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了。林家姐妹不找她說話,她也不往那邊湊,只自己釣自己的,神情卻又十分隨意,並不拘謹。
反觀林家姐妹,雖也嫻靜,卻時不時地要轉轉身子,間或小聲說上一、兩句話,跟夏衿一比,卻是差了一截。
而另一邊,羅騫、夏祁都是做事認真的人,又靜得下心。唸書的時候就專注唸書,如今釣個魚,也一樣認真對待,各自找了個地方垂釣,靜靜而坐,並不多言。
一群人或是觀察水面,或是看風景,卻不想自己被人當成了風景來看。
林家院子臨水的那一處圍牆處,透窗裡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林同知,另一個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正是林同知的妻子、林雲的親生母親林夫人。
兩人站在窗前看了一回,林同知便對林夫人笑道:“夫人覺得如何?”
林夫人點點頭:“人倒是不錯,就是這家世太差了些。咱家婉姐兒雖是庶出,但性情溫柔,容貌也極好,嫁個官宦人家的庶子或鄉紳家的嫡子,都綽綽有餘,實在沒必要嫁到這樣門第的人家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待她姐妹倆不好呢。”
林同知笑道:“十四歲上,能中秀才,還是案首,咱們江南雖出才子,但像他這般的能有幾個?出身雖寒微了些,但你別忘了,他可是崔先生的弟子。有那老先生在,他的前程還要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