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一幅畫做完,已到了快上朝的時辰,晏殊用鎮紙壓好紙張,鎖好書房的門,讓下人伺候著洗漱更衣之後,準備出門上朝。
可是,在馬車前,晏殊卻得到了宮中傳來的指示。
坐進馬車,開啟那張寫滿娟秀俊逸的小楷的信紙,晏殊那因為聽過琴曲之後,飄在雲端的心緒,才在驚詫中平復下來。
不過是彈唱一首詞曲,竟能招來這樣的諸多是非?
開啟燈罩,小心的把信紙點燃,晏殊絲毫不懷疑皇后的揣測。他入朝當年,劉皇后剛剛被冊封為四品美人。後宮之中,郭皇后之下,地位最是尊貴。而朝中關於她的傳言,自也不再少數。其中,多半都是否定的聲音。
晏殊第一次見到劉皇后時,是在當年的中秋節皇帝在御花園舉行的宴會上。
只是遠遠的一瞥,晏殊卻沒有辦法對她產生惡感。穿著樸素的劉美人,神態嫻靜的坐在皇帝左側,年齡,看上去,竟是比晏殊的母親還年長些。容顏卻也姣好,卻完全不似傳言中的狐媚,而是帶著一種飽讀詩書的聰慧溫潤氣質。
她的那種氣質內蘊,竟是把皇帝右側比她年輕十歲、大家出身的盛裝的郭皇后比得生生遜色三分。
而之後,郭皇后過世,皇帝意欲立劉美人為後,卻遭到了大半朝中大臣的反對。朝臣反對的言辭,不外乎出身、子嗣。
郭皇后去世第二年,禮部和朝中的閣老更是聯合,將沈相年僅十四歲的孫女送進了皇宮。
可是,後位懸空近六年之後,登上後位的,卻是時年已經四十四歲的劉娥。
之後,皇帝每每巡幸,劉皇后都會跟在身邊。他處理奏章時,劉皇后也每每隨侍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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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晏殊收到的很多面板的奏章,也漸漸填上了那娟秀俊逸的字跡。
私心裡,晏殊覺得,劉皇后的胸襟智慧,絕不亞於一個男子,甚至,更勝過御座上的帝王。
如果不是後宮干政是忌諱,他倒覺得,劉皇后輔政,也無不可。
當然,這些只是晏殊自己私下想想,這種想法,即便是同僚間彼此心知肚明,也絕對不會拿來議論的。
而劉皇后在早朝之前,派人給他送來這樣一封信,晏殊心中的緊張,也可想而知。
朝中糾結於禮儀正統,吃飽了撐得不幹實事的言官很多,比起那些自詡禮儀正統的言官,還有些鑽營之人,為了利益,要麼彈劾風口浪尖上的劉皇后,要麼對她趨炎附勢、阿諛奉承,鬧得朝堂烏煙瘴氣。
如今,李靜的身份,又涉及了幾十年前先皇賜死吳王一事,可做得文章,也就更多。
而皇后預料到了那些各懷心思的臣工的言辭,指示他對李靜彈奏《浣溪沙》一事發表意見,把這件事只限定在詞作本身的意境討論上。
當然,公然的站在那些言官的對立面,晏殊以後的仕途,勢必會走得艱難。雖然他無意於位列三公,官至將相,但是,也不想在朝中樹敵過多。否則,不管他多麼謹言慎行,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輕則外放,重則革職。他的一世聲名,怕會毀於一旦。
但是,劉皇后暗示他,這件事,是她與皇上商量後兩個人共同的決定。雖然不是正式命令,卻也是兩個人想到的,最不犯眾怒,以最小的代價解決李靜不經大腦的彈奏詞曲的途徑。不僅能讓皇后不被波及,還能保住李靜郡主的身份。
當然,李靜的聲名,怕是就此徹底無救了。
晏殊年少入朝,在秘書省留秘閣讀書深造,因他自己謹慎持重,為直館陳彭年器重,後累遷光祿寺卿,召學士院,任集賢校理,後又遷著作佐郎,今年初,晏殊雖皇帝祭祀亳州太清宮,被賜緋衣銀魚,詔修寶訓,同判太常禮院、太常寺丞。
十年仕途走下來,官位雖然步步高昇,不過,晏殊的職務,卻不涉及三省六部的實缺,又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加上他自己交友謹慎,在朝中的人緣,最起碼,表面上,很好。
可是,如今他如果公然站出來為李靜辯白,即便他不想,也是把自己劃在了劉皇后身後這一派勢力上。
劉皇后得勢,晏殊雖會有步步晉升,卻會被言官打上“妖后爪牙”的烙印;劉皇后失寵,他作為劉皇后一黨,被貶謫毫無疑問。
十年了,晏殊一直想不被朋黨之爭牽連,安安穩穩的做與政治漩渦中心無關的一個閒散官吏。
而如今,一曲《浣溪沙》,本是閒來有感而作,卻生生將他拖進了這傾軋爭端的朝堂。而且,今次,他還要做那被批駁的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