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五皇姐的孩子,也是慕容氏的餘孽。”
擱下藥碗,笑了笑:“該叫我十四舅父。”
文帝驚怒之極:“你……你明知道,你還如此對他?”
檀輕塵輕嘆道:“我拜少陽賢侄所賜,中了春藥,不這樣對他,難道這樣對皇兄的妃子?”
文帝掙扎著抬起手,卻把藥碗打翻,呯的一聲摔碎在地上,顫聲道:“你……作孽!無恥!”
檀輕塵絲毫不惱,凝視著他,緩緩道:“婷婷綠蓋可憐人,分花處怎銷魂,皇兄忘記了?皇兄不知天上有佛神,臣弟卻知皇兄心中自有一點赤砂痕。”
文帝活像被人一鞭子抽在了臉上,身子像牆上脫了軸的畫卷,立刻癱軟下來,嘴唇哆嗦著,眼神已是垂死的哀傷空茫。
檀輕塵溫言道:“大哥,你我都是存了一樣的心思,只不過你是對五皇姐,我卻是對賀敏之,你應該最懂得我才是。情到深處,又怎會有顧忌?”
俯身撿起藥碗碎片,道:“大哥,你不如我。你只敢自私的躲著,送五皇姐遠嫁;要她時卻說著不知佛神……”
抬起眼眸,一覽無餘的堅定坦蕩:“我檀輕塵,卻是知而不懼這漫天佛神。”
文帝恍惚問道:“為什麼?”
“大哥是問我為什麼喜歡他?”
檀輕塵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像風刀霜劍的世情中開出了一朵溫情脈脈的花。
“緣起譬如恆河聚沫,大苦蘊集,情之所鍾,卻正在我輩。”
“月下初見,他就聽懂了我的琴音,一見便是知音傾心,在他面前,我無需有分毫遮掩,說不出的輕鬆自在。但也從沒有人像他那樣,看著是柔的,剔透見底的,越琢磨卻越是硬朗越是深,叫人抓不到摸不透放不開。”
“這麼多年,我吃過的最好的飯菜,就是他做的香菇竹筍燉雞、青椒炒雞蛋、河蝦炒青菜、鹹菜豆瓣湯……大哥,你是沒有這個福分了。”
“我被少陽下獄折磨,他為了我抱病奔波。他還為我落過淚……”
捂著心口,無比珍惜:“那滴眼淚我藏在了心裡,燙得我這些年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個隱忍偷生整日圖謀的十四王。”
聲音裡多了幾分不確定的急切:“大哥,其實敏之對我也不一樣,我是這世上與他最親近的人,也是最明白他的人,雖然他現在不承認,心裡有個聶十三,不過……日子還長,對不對?他終會跟我在一起。”
良久不聞回應,文帝已是呼吸斷續,暈了過去。
是夜,文帝崩,三皇子傅算韜繼位,年號“建平”。
檀輕塵攝政,皇后、淑華夫人殉。
為淑華夫人裝斂的宮人均被滅口。
檀輕塵又怎會容忍淑華干政,外戚亂權?
與虎謀皮,淑華夫人必死。
賀敏之醒來時已是三天之後的靜夜。
身處自己家中床上。
檀輕塵絲緞般的黑髮鋪在床邊,一隻殘缺的右手擱在賀敏之胸前。
檀輕塵的脖頸有些修長,弧度亦十分優美,隱現在髮絲下,被月色鍍上一層霜清雪潔。
賀敏之慢慢抬起手,五指成鉤,直取檀輕塵喉管。
這一抓出奇的巧妙精準,有意無意籠罩了將臺、人迎兩處致命大穴。
這一下雖無內力,若是抓實了,卻也足夠讓檀輕塵暈眩受制。
檀輕塵微嘆了口氣,一指點中他手掌太淵穴。
賀敏之手腕無力垂落。
檀輕塵直起身:“這招毒得很,誰教你的?慕容之恪還是聶十三?”
賀敏之也不驚詫,冷冷道:“我大哥。”
檀輕塵“嗯”了一聲,笑道:“為什麼要殺我?下藥一事已經水落石出,是太子一手所為。我也是被他所害,再說要不是我,你就和淑華夫人犯下淫亂宮闈的不赦之罪了。”
賀敏之臉色刷的慘白,聲音卻冷靜,直視檀輕塵:“你根本沒有中那些藥,一直神志清醒。”
“太子做出這等下作勾當,只怕是你安插在他身邊的人出謀劃策。”
“太子以此事作最後一搏,你卻是藉此事給他最後一擊,順手要我。”
神情漠然:“檀輕塵,我高估你了。”
“我只想問你,蘇缺……”
檀輕塵凝視他,低聲打斷道:“那晚我要你,只是因為……盼得太久等得太苦,敏之,我以後絕不會再算計你。”
賀敏之點頭,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