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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你得哈腰或者蹲下身才能摘到果子。他忘記了過去的太陽好像一個完好的鄉間雞蛋黃,濃濃的,橘紅橘紅的,總是從天邊悄悄溜上來;他並不想念它,從不抬頭看看它怎麼樣了,也不看看被刺眼的、多餘的街燈映得若有若無的星星們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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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樂 第二章1(4)

那種誘惑力持久不退,失去控制,抓住了孩子、年輕姑娘、各式各樣的男人、母親、新娘和酒吧裡買醉的女人,他們一旦順利地到達了大都會,就覺得更自如了,更像是他們一直相信自己所是的那種人了。什麼都不能把他們從那裡撬走;大都會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樣子:鋪張浪費,溫暖,嚇人,到處都是和藹可親的陌生人。怪不得他們忘記了佈滿鵝卵石的小溪,怪不得他們沒有徹底忘記天空時就把天空當作有關日夜時辰的一小片資訊。

然而我看見過大都會弄出的不可思議的天空。絕對沒想過搬出大都會的搬運員和餐車服務員有時候會長篇大論地談起他們從列車視窗看到的鄉下的天空。可是,沒有什麼比得上大都會的夜空。它能夠把自己的表層抹去,變得比海洋本身更像海洋,幽深而沒有星星。它接近樓群的頂部,靠近你,比你戴的帽子離你更近,這樣一種城市的天空迫近了又退回去,迫近了又退回去,讓我想起了情人們未被發現時那種自由但是非法的愛。我望著它,這籠罩在一座燈火輝煌的城市上方的夜空,就能夠不再夢想我所知道的東西是在海洋裡,以及它所餵養的海灣和支流中:一架雙座位的飛機,機頭插在汙泥裡,駕駛員和乘客兩個人目不轉睛地望著成群的青魚遊過;裝在帆布袋子裡的錢被海水泡鹹,或者從那用來永遠箍住它們的金屬帶子裡露出邊緣,輕輕飄擺。它們就在下面,同那些吃水甲也吃魚鰭甩出的魚卵的黃花待在一起,同那些選錯了父母的孩子們待在一起,同那些從過時的樓房上撬下來的卡拉拉大理石板待在一起。那兒還有瓶子,用美麗得可以同星星媲美的玻璃製成,我是看不見頭頂的星星的,因為城市的天空把它們藏了起來。不然的話,如果它願意,它能給我看從合唱隊姑娘的金銀線長袍上剪下來或者在情人們眼中映出的星星,這些情人在幽深的、可以伸手摸到的天空的壓迫下,鬼鬼祟祟而又快樂無比。

然而城市的天空所能做的還不止於此。它能變成紫色,同時保留一顆桔紅的心,這樣,大街上人們的衣服就會像舞廳裡的裝束那樣閃閃發亮。我見過女人們把襯衫在煮沸的漿糊裡面攪動、用最細密的針腳縫長統襪,一個姑娘在爐邊燙直她姐姐的頭髮,與此同時,遭到忽視、像易洛魁人一樣美麗的天空從她們窗前飄過。也從正在卿卿我我的自由而非法的情人們窗前飄過。

喬和維奧萊特同火車一道跳著舞進入大都會二十年後,他們仍舊是夫婦,彼此卻不怎麼說話了,更別提一起開懷大笑,或者表現得好像大地是舞廳的地板一樣了。他深信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那些日子,還想讓它們回來;既然還記得當初的情形,卻根本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他就在別處給自己找了個伴侶。他從一個鄰居那兒租了一個房間,這個鄰居很清楚自己這個決定到底值多少錢。他每個星期租六個小時。這時間足夠讓城市的天空從淡淡的冰藍色變成有一顆金色的心的紫色。當太陽西沉,這時間也足夠讓他告訴他的新歡他從未告訴過妻子的東西。

很重要的東西,比如黃昏時分小河邊的木槿聞起來是什麼味道;在那樣的光線裡,他幾乎連自己的膝蓋從褲子的破洞裡頂出來都看不見,又怎麼可能看見她的手呢,就算她真的決定了從樹叢中伸出手來,最後一次向他證實她千真萬確就是他的母親?就算得到證實將讓他感到恥辱,他還是會成為弗吉尼亞最幸福的孩子。就是說,假如她決定了把手伸給他,聽他一次,照他說的去做,以某種方式說一聲是,哪怕實際上說的是不,他就會明白了。還有,他是多麼願意抓住這個蒙受羞辱、同時又滿心感激的機會啊,因為得到了證實就意味著二者缺一不可。她的手、她的手指穿過木槿花,摸到他的手;也許還讓他摸她的手。他是不會抓住它不放,死拉硬拽把她從樹叢後面拖出來的。也許她怕的就是那個,可他是不會那樣做的,而且也這麼跟她說了。就表示一下,他說,給我看看你的手就行,他說,那樣我就知道了難道你不明白我非知道不可嗎?她什麼話都不用說,儘管還沒有人聽見她說過一句話呢;不一定是語言;他並不需要語言,甚至沒想過要語言,因為他知道語言是會說謊的,會燒得你熱血沸騰然後就無影無蹤了。她甚至不必說出“母親”這個詞。用不著那種東西。她要做的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