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闢疆和董小宛叩開大門進入客廳,一個女傭跑去喚醒了午睡中的柳如是,柳如是帶著午後沉睡的渾濁來到客廳,兩杯茶已放在冒闢疆和董小宛的面前。
柳如是帶著倦意對冒闢疆和董小宛淺淺一笑,那一笑彷彿使董小宛又回到童年時東坡山看梅花的那個下午。冒闢疆等柳如是在董小宛的身旁坐下後,便對她說了近日的情形。柳如是聽完敘說,感覺有一陣冰涼爬上心頭,她運用她的經歷把董小宛的將來和過去看了一遍,總是一種灰色蒙在她的腦中。她用溫柔的眼光盯著董小宛,董小宛蒼白美麗的臉在那溫柔的眼光中漫漫地溶化。董小宛迎著柳如是的眼光,她感覺自己的眼睛裡盈滿了液體,那液體在她的眼睛裡翻滾,並有一種衝動而出的感覺。董小宛便將自己的眼光移向院中一株枯萎的紫藤上。
“小宛妹妹,你回蘇州拿得穩不出差錯嗎?那裡的情況你最清楚,你自己得拿定主意。”柳如是親切地對董小宛說道。
董小宛沒有回答柳如是的恬,她的眼光仍然停留在屋外。
這一刻,她想起了她的娘。
董小宛的沉默使柳如是覺得有一種堅決的感覺,猶如一塊千斤巨石使她力不從心。董小宛回蘇州的主意已定,柳如是知道那結果已不容更改,於是她放棄了勸說董小宛的想法。
“還債的銀子,你們知道我那老頭子的為人,我現在只能拿出三百兩。我馬上叫人去把婉容叫來,和她商量一下。可惜橫波昨日走了,不然她也會有點辦法的。別處去找妥娘和玉京她們說一下,還有白門那裡,請大娘幫你跑跑,你到處亂走是不方便的……”柳如是溫柔體貼的話充滿了整個空間,那極具誘惑力的語言將董小宛已貯藏在眼睛裡充滿鹹味的淚水倒了出來。淚水順著董小宛的臉頰流了下來。董小宛覺得沒有哭聲不協調,於是她伴著淚水的滾落放聲地哭了起來。
董小宛的哭聲顯得很悽楚,冒闢疆的心被哭聲緊緊地攫住。他想他們是來找柳如是想辦法的,而董小宛的哭聲似乎能阻止這種行為,於是他走到董小宛的身旁勸阻起來。
董小宛的哭聲並沒有停止,她感覺這哭聲很陌生,甚至有點不相信是自己發出的聲音。柳如是在一旁看著董小宛悲傷的樣子。這使她聯想到自己的生活之路,那種青樓生涯的經歷彷彿又一下子回到她的身旁。她見冒闢疆不斷地勸慰著董小宛,而董小宛的哭聲仍然連綿不斷,並時不時混著一種含混不清的鼻音。這哭聲牽引著柳如是,她覺得董小宛放聲大哭是極其自然的事情,於是她打斷了冒闢疆的勸阻。
“冒公子,你不要勸了,你是不明白我們這些人的心情的……。”柳如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眼淚打斷了。
冒闢疆見柳如是也流起淚來,他鬱然地回到座位上,“男兒有淚不輕彈”在這一刻對他也失去作用了。
屋裡一種悲傷的氣氛瀰漫開來。去請馬婉容的僕婦在董小宛的哭聲漸漸低下來時趕了回來,僕婦來到屋中時,柳如是止住了淚水。
“夫人,馬伕人隨後就到。”僕婦說。
“下去吧。”柳如是說。然後又對董小宛說道:“宛妹,婉容馬上就到了,不要再傷心了。”
董小宛收住哭聲,用絲巾擦去臉上的淚水。她抬頭望了一下冒闢疆,才發現冒闢疆也是兩淚分流,不免又勾起她的傷心,再次哭出聲來。
“你們這對痴人,不要再傷心了。”柳如是說道。
馬婉容來到錢府的時候,董小宛還在斷斷續續地抽泣著,看到馬婉容來到屋中,她才止住了抽泣。柳如是等馬婉容坐下後叫丫頭遞上茶來,然後將董小宛和冒闢疆的情形說了一遍。
“小宛妹子的事情,我們姐妹們不幫忙誰幫忙?我這裡可以湊三百兩。”馬婉容說道。
董小宛見馬婉容這樣熱情覺得十分感動,但想到還要到李香君那裡去,便打算離開錢府了。柳如是見董小宛準備走,馬上從屋裡取了三百兩銀子交給董小宛,董小宛大方地接過了銀子。
“宛妹,你走的時候,我們就不送了。你叫香君也不要送,免得到時大家又感傷。以後我們見面的日子很多的。”柳如是說道。
柳如是的話使董小宛覺得很不好過。自從她娘死去以後,她覺得親近的人彷彿失去了很多,現在柳如是等是她感覺最親近的人。曾經有過相同的經歷成為她們聯絡的紐帶。她的父親董旻已被歲月折磨得麻木了,特別是她的娘死後,她父親更多的時間是沉浸於一種死亡的沉默中的,還有一點值得她欣慰的是還有惜惜這個人。這次她要趕回蘇州,除了留在南京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