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只覺得肺部都是疼的。
她的肋骨大約已斷了。
青蘿仰著頭,看著崔進之慢慢朝她走過來。他像是血腥的羅剎一樣,他眼神太冷,像是不準備留下她的命了。
她看著他那樣殘酷無情的模樣,忽然就笑了一聲,非常淒涼,“我不是什麼東西,我連個東西都算不上。”
她知道的。
他家族敗了,昔年的榮光不在,他不喜歡朝堂爭鬥,可卻不得不進行朝堂爭鬥。
他需要一個逃避的地方,能讓他在重重朝事下喘一口氣。公主給不了他,公主滿心想的都是朝堂。
所以他才經常來找她。
他並不是喜歡她。
他甚至都很少跟她上床,很多時候他只是沉著臉,躺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她便也靜靜地不說話,安靜地伺候他。
直到他將所有事情消化後,他立刻就會走,一點都不留情。
公主一直因為她的存在而心有芥蒂,公主為什麼有芥蒂呢?她不過是一個玩意兒罷了。
青蘿看著崔進之的冷酷模樣,只覺得一顆心都是冷的,“我知道我罪有應得,你就是殺了我,我都沒有一點怨言。可是……”
“可是當初是誰把我收在身邊的?這三年來公主因為我日日不得安寧,日日都在痛苦,又是誰沒有早點將我處理掉的?”
青蘿每說一句話,就覺得肺部抽得只疼,她大口喘著氣,眼前霧濛濛的,可她還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崔進之。
“我是不配喜歡你,可是……可是你就配喜歡公主了嗎?”
青蘿盯著崔進之,那雙總是溫柔與悽惶的目光裡,竟頭一次也有了直插人心的尖銳。
連崔進之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對公主的喜歡,可青蘿早幾年前都知道了。
他喜歡公主,他只是拒絕承認這件事。他利用她來仇恨公主,可最終卻是落得兩敗俱傷。
“這件事,我是一個導·火·索。你殺了我罷,我毫無怨言,可是……”
青蘿又笑了一聲,看著崔進之的目光,竟然都是憐憫,跟李述如出一轍的憐憫。
“可公主成了如今的模樣,這背後真正的罪人是我嗎?或者……是太子千歲嗎?都不是的……是因為你啊。”
愛到了極致,反而看著他痛的模樣都覺得快活。
崔進之身體立刻就繃緊了,他握緊了拳,旋即就在青蘿面前跪下,伸手狠狠掐住她的咽喉,那張清貴的臉上青筋暴起,竟是無比的猙獰醜陋,“你給我閉嘴!”
青蘿被掐得眼前一片黑,下一秒彷彿就要失去了意識。她喉間只能發出“嗬嗬”的喘息聲,她伸出手去,像是要掙扎推搡,可其實只是想觸碰崔進之最後一下。
她愛他。
她不配愛他,她沒有資格愛他,可是她還是愛他。
哪怕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愛過她。
兩行清淚從青蘿眼中滑落,十分炙熱,落在崔進之的一雙手上。
崔進之彷彿被這兩滴淚燙到了一樣,忽然就鬆開了手。
青蘿倒在了地上,徹底暈了過去。
崔進之跪在地上,影子被拉的長長的,在夜裡顯得非常孤寂。他跪了半晌,忽然笑了一聲。
今日種種這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他自己。他有什麼資格去指責青蘿。
他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
*
李述次日燒退,醒來後就聽到了這個訊息。
崔進之派人過來傳話,說青蘿如今已被他廢了。
“往後駙馬爺身邊再沒有任何人了。”
傳話的是崔林,跪在地上非常謙卑。
李述靠著迎枕,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侍女給她餵了一口藥,她輕笑了一聲,懶洋洋的,“那多可惜,身邊怎麼能沒有伺候的人呢。叫人去長樂坊,多買幾個窯姐兒回來,好補上青蘿的空缺。”
崔林聽得臉上就是一白。
崔林走後,李述就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
昨日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那時或許有一些情緒,可是如今已經徹底消散了。
只是她沒想到,崔進之會對青蘿也那樣狠。她以為他喜歡青蘿的,甚至是深愛。
直到今日她才看透了崔進之,他心中或許為誰留有一塊位置,可他真正看在眼裡的,卻只有權力。
李述笑了笑。
沈孝說,這世間上權力與金錢或許重要,但並不是最重要的。可他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