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注意到,入夜以後,一個青色人影自侯府飛出,徑直去了楚凌熙入住的寢殿。一路舟車勞頓,楚凌熙用了晚膳,洗了澡早早上床睡下。剛合上眼,沉沉的睡意襲來,楹湘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楚凌熙床邊,手腕一轉,一記梵音落下,蘇喚月的魂靈入了楚凌熙的夢。&ldo;數十年深情不移,換一場夢,也該放手了。&rdo;楹湘輕聲說,月光自窗外灑進來,將楚凌熙染上銀霜的兩鬢照得格外清晰。楹湘被那銀絲閃了眼,眉頭微皺,抬手按到楚凌熙眉心,果不其然察覺到一絲異樣。&ldo;貪心不止,竟是在這裡等著,冤孽!&rdo;楹湘的聲音冷下來,默唸咒語,以自己的真身進了楚凌熙的夢。夢境一開始是白霧瀰漫,片刻後,有清冽的琴音響起,然後腦袋被敲了一下。&ldo;不專心,又在走神想什麼?&rdo;楹湘回頭,看見一個白衣翩然的少年。 謹之,我勸你善良!少年約莫十六七的樣子,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俊美,渾身氣質溫潤如玉,有著少年人難得的聰慧與淡泊。楹湘沒有認出他是誰,只聽這具身體的主人回答:&ldo;先生,我二姐生病了,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她。&rdo;這聲音著實稚嫩,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聽得出兩人是師徒。楹湘自己是以真身入夢的,怎會跑到別人體內了?楹湘不解,心中默默一算,懊惱起來。她一個人行於世間獨來獨往慣了,一時大意忘了這夢中有個蘇梨,是與她有著同宗同源關係的,入夢以後,竟是被縛在了蘇梨的身體裡。夢裡楚凌熙和蘇喚月才是主體,因此蘇梨沒有太強的自我意識,束縛不強,只要楹湘施展法術,就可以拿到這具身體的掌控權。不過蘇梨與蘇喚月關係親密,這夢既是要了結蘇喚月與楚凌熙今生的聯絡,還是要儘量還原逼真才好,因此楹湘沒有急著行動。&ldo;心有雜念,學業難成。&rdo;顧遠風嘆息著對蘇梨說,他才十七,語氣已比學堂裡的老夫子還要老成。蘇梨那時好不容易才拜入他門下,知道他是對自己失望了,當即回答:&ldo;我既拜入先生門下,自是誠心求學,不畏艱苦,但二姐是我的至親,如今她病了無人照看,我若不回去看看她,聖賢應當也會怪罪我冷血無情的。&rdo;十歲的小姑娘,稚氣未脫,但眸子清亮堅定,敢想敢說,已初具後來的沉著冷靜。顧遠風被她回懟得失了神,片刻後抬手:&ldo;去吧。&rdo;&ldo;謝先生!&rdo;蘇梨恭敬行禮,轉身離開。從顧遠風家裡出來,核兒立刻上前給她穿上披風,扶著她上馬車。&ldo;二姐如何了?&rdo;&ldo;二小姐發著高熱,被老夫人罰去祠堂抄經書了。&rdo;核兒小聲回答,生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比蘇梨還要顯得稚嫩許多。蘇梨皺眉,心底不安:&ldo;二姐向來對祖母恭順,怎麼會犯了錯被祖母責罰?&rdo;蘇梨和蘇喚月同為庶女,早就在趙氏的管束之下學會了伏低做小,也從來沒有要與蘇挽月爭個高低的念頭,平時言行皆十分謹慎,怎麼會讓人抓到錯處?核兒被問得語塞,也搞不清楚這背後的糾葛,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道:&ldo;我聽說昨日老爺他……他去二姨娘院裡歇息了。&rdo;原是如此!定又是趙氏不甘吃醋了。蘇梨有了計量不再說話,一路沉默著到了家,直接去了蘇良行的書房。蘇良行剛下了朝,正在書房處理公務,已吩咐了下人不要讓人進去打擾,蘇梨卻直接闖了進去。&ldo;父親,女兒有事找您!&rdo;蘇梨沉聲說,努力拿出沉穩的架勢,蘇良行坐在書案前,看著蘇梨的表情有些不滿:&ldo;顧遠風沒有教過你要守規矩嗎?如今竟敢硬闖書房了?&rdo;趙氏和蘇梨的祖母因為蘇梨拜師一事,在家裡鬧個不停,蘇良行自以為顧遠風是個潛力股,以後多半是要位極人臣的,想著他既然願意收蘇梨做學生,日後蘇家與他也算是有交情,總是好的,便頂著壓力應下,如今見蘇梨不守規矩,頓時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ldo;先生博學,自是極為守禮,今日之事,全是女兒一人所為。&rdo;蘇梨維護自發維護顧遠風,不想被蘇良行扯偏話題,回到正事:&ldo;前幾日父親說腰椎疼痛,二姐特意給父親做了艾灸,父親現下可還疼?&rdo;&ldo;你就為了這個硬闖進來?&rdo;蘇良行責問,語氣倒是沒那麼強硬了,畢竟蘇梨看上去也是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