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雙目一瞪,煙翠氣息漸喘,“你知道裝不知——這什麼地方呵……青樓!”
“我知道是青樓!”歐陽祿按撫其愈發顫抖的雙肩,變得語重心長,“但那僅為下面的事,與你何干?若高興則可以出去顯露一回,不然就呆在房裡自由生活好了,這又有什麼兩樣?”
“高興……高興……是沒什麼兩樣,這與被養在籠子裡的鳥雀有何區別?”
“當然……當然有區別;少爺不是在這陪著你嗎?咱們比翼雙飛,天長地久!”
“比翼雙飛,天長地久?好、好呵……少爺,你這張嘴能把死的給說活了!”
“小翠……”面色驟然青灰,煞是難望,“怎麼,莫非你還想離開少爺,要和她們一樣下賤?!”
“我下賤……恐怕是你心裡想的吧?!”煙翠將他一甩,聲色拔尖,“把我當棋子、玩物,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且還推給別人……”
“你……”手掌飛揚而起,然卻於對方面前一下剎住,直晃個不停,“你、你……”
“怎麼……你還想打人,我有說錯嗎、我有說錯嗎?”陡聽轟隆一聲,床板大動,整個身子都不禁震得往後倒,勁道如此剛猛;忽見堅韌細滑、油潤光亮的紫藤席竟已破裂,並且印染點點紅暈,好似梅花悄然吐蕾,險些沒能反應過來,“少爺……你的手、手……”
“別管我!”歐陽祿立起身子,四顧茫然,“沒錯、沒錯……少爺傷害了你,小翠一直耿耿於懷,但要知道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其實我心裡、我心裡……”
“少爺……我知道,小翠也只是……哎……看:這不你寫的嗎?天長地久……”
見到在床頭還懸掛一裱好的字幅,端莊健美、方圓貫通,“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於吾曰:忍人之所不能忍而為人之所不能為、舍人之所不能捨而得人之所不能得,風雨血淚,奮鬥不息——唐武德五年除夕子夜,翠雲樓紫霄閣,存放。”
“忍人之所不能忍……舍人之所不能捨……風雨血淚,奮鬥不息……奮鬥不息……”
但看那人不停抖動,脖子仰得老高,似欲吞天,煙翠連忙整理衣裳走下床去,霍然發覺他臉上卻已流露兩條溼痕,“少爺、少爺……你這是……怎麼為何哭了呀?好好的……”
“誰說我哭了?你哪隻眼睛看見了?走……走開!”
“不……我不走!”臂膀開張,一下將他抱緊,“是我不對、是我不對……少爺,你別難過、別難過好嗎?”
“小翠,你這不是成心……”說著虛弱一嘆,“這樣抱著倒有些難過,去吧,我想自己呆會。”
煙翠抬起頭一笑,百般溫柔飛昇,“少爺,如今你也可算是功成名就位高權重,整個嶺南幾乎都握在手掌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已經相當厲害了,為何還不滿足、還不順心呵?”
“你呀……也這樣見識短淺?!算得上什麼成就,嶺南本是我們家的,一塊小地方而已,蛟龍豈能久困於池中?”雙目投向窗外,夜色無邊森濃,歐陽祿端莊道:“再者現在一切並非穩當,潛伏著重重危機,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受制於人進退維谷,此正所謂盈滿則虧、驕傲必敗。”
“這……我看你呀……分明藉口罷了,沒話找話!”
“小翠,你可以說是最懂我的人,難道還不明白少爺心中所憂?”
“少爺……哦……你是在擔心京城長安那邊?”
“嗯……不錯……另外還有這都督府……”
“都督府……這個不是早已在你掌握之中,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怎麼不用擔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轉瞬抿滅,“只有死人才不用擔心!”
“哎喲……少爺,別張口閉口生呀死的,不吉利!”纖細左手撫摸著其心胸,眉頭輕鎖,堪比山稜,忽又啟齒道:“就算你所說全部屬實,總也沒理由拒絕成婚吧?要不少爺且先娶我,讓小翠好好服侍,看看現在這個樣……光陰催人老,再一晃咱們可都……”
“好了,你又來……壯志未酬,何以成家?”
“你……好一句‘壯志未酬,何以成家’!少爺總有千萬個道理,說到底還是嫌我丟你身份臉面,那當初又為何再三許諾?罷了、罷了……小翠也不強求——花開花落,自生自滅。”
“小翠……小翠,少爺說話當然算數,你看至今未娶妻生子還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