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停頓,衛潛意識到這個不過後面才是戲肉,不禁豎起了耳朵。
蕭錦初無辜地攤了攤手,以示清白。“不過嘛,兩個青年男女; 衣裳雖然打泥裡滾了一遭卻看得出是好料子; 連夜趕路又沒帶從人。師兄; 你覺得人家看咱們是什麼關係?”
還能是什麼關係,差不多已經把私奔兩個字寫了滿臉吧!衛潛長長吁出一口氣; 沒好氣地瞪了師妹一眼。
只不過他還沒說話; 蕭錦初已經先喊起冤來:“我可沒多說一個字; 都是那些人瞎猜的。鄉野之人就愛看個稀罕,師兄你就多擔待點吧!”
“這個道理我比你明白!”衛潛哼了一聲,最終拂袖而去。
白天男人們都在地裡幹活,村裡年紀最長的宋婆婆家就先收留了這兩個可憐人。聽說他倆還餓著肚子; 宋婆特地吩咐把家中捨不得吃的雞子煮了兩個拿出來。
“趕快吃啊!”宋嫂是村長的媳婦,幹活極利落的一個婦人。沒三兩下就把飯擺了上來,一大罐粟米粥,兩碟小醃菜,還有雞子,這已經是農家能拿出最有誠意的東西了。
“多謝大嫂,快別忙了,趕緊歇歇吧!”蕭錦初到過許多地方,她是知道稼穡艱難的,略掃了一眼就知道不易,連忙招呼道。
宋嫂只是抿著嘴笑,卻不搭話也不肯坐,只躲在婆婆身後。倒是宋婆婆開了腔:“你們遠來是客,這些是應該的。莊戶人家沒甚麼好東西,要是不嫌棄就動筷子吧!”
這樣的殷勤,叫衛潛也不得不客套了一句:“怎麼會?單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了。”
“那就快吃!”在婆媳倆的頻頻勸說和注目下,衛潛和蕭錦初吃下了這兩天來最寒酸也是最讓人滿足的一餐飯。
用罷飯,蕭錦初想幫著收拾碗筷。宋嫂卻像被嚇著似的連連擺手,逃一般把那些傢什給搶走了。弄得她摸摸鼻子,心裡老大地疑惑,難道這是看出自己不大幹活,怕不小心把這一家一當給打了賠不起?
自然不是,宋婆婆雖然生長在鄉間,到如今也虛長了五十歲,一雙眼自問是認得人的。這對男女不說難得的好相貌,單看吃飯的斯文模樣便不是那等從土裡刨食的。說不定就是兒子常說的貴人,存著幾分敬意總是沒錯。
“你們歇著就行了,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有什麼事就交給我那媳婦。”宋婆婆笑眯眯地看著衛潛,“看這手白淨的!”
師兄自打入主太極殿向來養尊處優,手要是沒她白那就有鬼了。蕭錦初邊陪著笑,邊問道:“婆婆,咱們這個村叫什麼名字?離滑臺城有遠?”
“咱們村裡都是一個姓,就叫宋家村。至於那個什麼城……”宋婆婆想了一會,“老婆子在這裡住了一輩子,也不曾出過遠門。若是你們不急,可等老婆子的兒子回來,他倒是去過幾回鎮上的。”
蕭錦初就看了衛潛一眼,他們確實是趕時間的。然而人生地不熟,又沒向導又沒輿圖,就算急也是沒用。衛潛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微微頷首。
“那便叨擾婆婆了!”布衣荊釵的蕭錦初比平日瞧著多了幾分溫婉,再加上嘴甜,沒多時便把宋婆婆哄得合不攏嘴,幾乎要把祖上八輩的奇聞逸事都給說上一遍。
衛潛不耐煩聽這些家長裡短,便出門到村裡隨便走一走。
這個村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既有茅草屋,也有土坯壘成的房子。恐怕也是因為位置過於偏僻,才從戰火中逃過了一劫。總是他治下的臣民,衛潛有心找人問問春耕如何,水患有沒有波及到此。但村子裡的男丁都不在,姑娘小媳婦們見著他,都只顧臉紅。若是再靠近些,就得奪路而逃了。
懶得去碰這個釘子,衛潛索性就在村口找了個地方閒坐。那裡的老樹下有一盤石碾,風吹日曬下木架早已經變成了褐色。老人們一邊編著籮筐或草蓆,邊聊著天。方才散去的孩童又聚集了起來,笑鬧成一團。日子就是在這樣的重複中延續下去,生生不息。
看著看著,衛潛不覺在唇角勾出了一個弧度。和風暖陽之下,雞犬之聲相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前這一幕似乎與老子理想中的國度相差不遠,就算生活困苦,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與之相比,自己雖然享盡了人間富貴,但朝上風波詭譎,平衡各方勢力就像是蒙著眼睛走鋼索,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更不用說兄弟骨肉間為了那張御座反目,縱是至親也不能說一句真心話。若是可以選,這兩種生活相較之下,自己更願意選擇哪一種呢?
他這一坐,就坐到了日頭西斜。村裡的男人都回來了,家家戶戶又開始忙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