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至半山腰時; 蘇鸞又情不自禁的轉身仰望來時的高處。
山路盤旋,上回來時還奇花爛漫的山間; 如今已是紅衰翠減,縈繞鼻尖兒的酣暢香息也漸消漸融。
秋來了,冬還會遠麼?
待下了山,蘇鸞見榮公子早已將難民悉數接下,只是大家神色看起來不甚好。
“車廂裡有袍子,你們換上後列兩隊跟在馬車後面步行。待體力撐不住了就給馬伕說一聲; 大家停下歇歇腳再趕路。這裡離進京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 大家加把勁兒; 天黑城門落鑰之前必須趕到。”蘇鸞大聲朝著難民們囑咐。
聽完這話的難民們迅速行動起來,紛紛擠去車廂抱出衣袍來,前排的丟給後排; 沒多會兒便將衣袍全部換好。
蘇鸞掃了幾眼; 覺得還是不太像樣; 又祝福水琴將車裡的水分給他們洗手淨面,梳攏髮髻。
待這些也整理好了,蘇鸞再看; 就覺得像樣多了。
“好了,咱們上車吧。”對著榮公子說了句,蘇鸞率先上了車。
馬伕將車趕得很慢,以確保後面的兩隊人能容易的跟上隊伍。這些都是難民,連日來吃不好睡不好的體力自然較常人更差一些。
車廂裡,蘇鸞看出榮公子有心事,便開口試探道:“你可是知道了什麼?”
下山時蘇鸞還想著先將碧水道人的事瞞一瞞,畢竟那是榮公子的師父,告訴他他也只能乾著急。倒不若她先將事情告訴陸錦珩,讓他去查查出了何事。
畢竟陸錦珩與道長也算有幾分交情,不至於坐視不理。
可眼下,蘇鸞瞧著榮公子是知道了的樣子。
果不其然,榮公子短嘆了聲抬頭對上蘇鸞的一雙杏眼,“蘇姑娘,你既去了道觀,想是該已知曉在下師父出事了。”
“啊,是。”蘇鸞點點頭,神色有些哀傷:“只是聽砍柴的老翁說官府不日前來查封了晉江觀,卻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呵呵。”榮公子扯了扯嘴角,展露出個無奈的苦笑。
“三日前,兩個難民下山去挑水,正好撞見有人打了獵物。他們已經幾個月沒嘗過葷腥沒聞過肉味兒了,遂一時起了歹心,便上前去搶了那些獵物!那個獵人丟了獵物卻也不甘心,便尾隨二人打算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誰知跟至後山破屋竟發現窩著百來口人。於是獵人下山去報了官,說這山上有山匪。”
“原來這麼回事。”初聽之下蘇鸞覺得這事情聽上去有些可笑,可細想自己餓肚子的時候,又覺得似乎也不難理解。
不過再怎麼說,搶人東西總是不對。
可蘇鸞最不理解的是:“即便是這樣,官府也是來抓那些難民,又關晉江觀什麼事?”
榮公子信手撩起簾子,視線落在後面的隊伍上,繼續說道:“他們時不時的會派人在山裡找些能吃的東西,故而眼線密集,很快就發現了有官兵上山準備清剿他們,於是他們火速轉移到後山的密林裡藏起。而那些官兵跟著獵人找到他們的破屋,發現早已人去屋空,便只好找來當地的人問。當地的人不清楚狀況,只當是晉江觀接濟難民的事傳到了官府的耳中,官府要來賑濟,便將晉江觀資助他們的事告知了官府。”
“所以官府就這樣認定了碧水道長養寇自重?這是什麼糊塗官!”蘇鸞氣道。
“想來官府也未必愚蠢至此,只是他們大案破不了,又立功心切,於是抓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充政績。”
清剿山匪,報上去這是多大的功績!
兩個時辰的路程,只歇了一回,這隊人便到了京城邊緣。
過城門時,馬伕上前給城門官兒彙報,說的皆是蘇鸞提前囑咐好的話。
大致就是安定公主去西涼和親,蘇家人出城送嫁,現下是送完了嫁折返回來。
先前出城時的確也是幾百人的隊伍,身上穿的皆是大紅的喜袍,與這些人裝束無異。故而城門官兒也未多思,便痛快將人放行了,還客客氣氣的。
帶著這百來號人進京後,蘇鸞讓馬伕徑直行去水琴租好的那三間院子,將他們安頓下。
自家鄉受災以來,這些難民過慣了流離失所的流浪日子,也住慣了漏風漏雨的破屋,一下住進這麼好的大院兒裡,每個人臉上都跟過年一樣激動!
“蘇姑娘是大善人啊!”
“姑娘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啊……”
……
聽著這些恭維感激的話語,蘇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