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傾,張口噴出殷紅鮮血,連四阿哥也被殃及,當面染紅一灘衣襟,他既不駭然也不驚訝,一把擁我入懷,在我耳邊緩慢而又堅定道:“不怕,我在這裡。你聽我的,我會救你。”
連納拉氏在內,其他人都被四阿哥屏退,不知何故,我身上的大紅嫁衣並未換下,他和我,都血跡斑斑,然而被他抱著,彷彿隔絕世界,地老天荒,不願撒手。
“吐點血而已,不要緊吧?”用輕鬆的語氣說出這幾個字,對我而言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3。
四阿哥低頭看看我的臉,又看看嫁衣:“重新做一件這樣的嫁衣,最快需時二十日,尚好,不會錯過我們成親的吉時,你放心。”
我淺淺笑:“二十日之後?究竟是哪一天?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今日入宮,皇上已經許了……”四阿哥說著,忽然說不下去。
我虛弱抬眼看他,還未看清,眼前一陣發黑,便往後仰倒,四阿哥的手在我背後一把托住,剛剛讓我平躺下,門口些微響動,卻是納拉氏默默帶進一人:陳煜。
陳煜進來之後,直接走到床邊遞給四阿哥一支墨黑瓷瓶。
四阿哥略帶疑問的看向陳煜,他只解釋了一句話:“皇上口諭,天下間統共兩粒‘方生方死丸’,這是最後一粒,請四阿哥讓玉格格服下,另有召見。”
說來奇怪,從我現在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陳煜右眼下一顆淚痣,不,是兩顆,上大下小,上深下淺,隱隱在右眼眼梢閃現,獨特生媚。
四阿哥看一眼納拉氏,納拉氏親自雙手捧了一盞清茶過來,四阿哥果然從瓷瓶中倒出一粒明雪玉丸,喂入我嘴,我又就著納拉氏手裡喝了兩口茶,才算過下。
這“方生方死丸”甫一入喉,即化作甘甜清津,煦煦暖暖,遍體生溫,我精神亦為之一振,不用撐扶即可自己坐起。
四阿哥領我在陳煜面前為康熙口諭及賜藥一事謝了禮,但他接下來第二句話是:“我一人面見皇阿瑪就是,不必令小千同往。”
陳煜同四阿哥對視片刻,溫溫開口:“今夜皇上指名召見的只有玉格格一人。”
我在秘密的情形下,跟著陳煜從一條從未走過的甬道出側門,坐進一頂配有兩名轎伕的樣式普通的青呢小轎。
臨到起轎,我忍不住打簾回望四阿哥,他並沒走出來,能看到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站在門內,那樣一個輪廓,些微蕭索,我停一下眼睛,陳煜探手放落轎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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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走得很快,途經道路也極其安靜,我浮起的心事好似還未沉下,便覺橋身一抬,被穩穩放下。
我推開擋在胸前的轎槓,陳煜已替我掀簾,我低頭跨出,卻發現自己身在一座大殿之內,但是並非熟悉的紫禁皇城,而是一座拱券無樑、四壁碎瓷貼畫、均以長明燈幽幽照亮的地宮般建築,回顧四周,寂靜無人,除了陳煜和我,連先前那兩名轎伕都不見蹤影,竟如憑空蒸發一般。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陳煜,他直截了當道:“我臉上有毛毛蟲?”
“皇上召見呢?”我問。
他輕描淡寫的一揮手:“皇上正在乾清宮等著四阿哥罷。”
“你假傳聖旨?”
“假不假,真不真,不用瞪著我,我告訴你一件事:有白家血脈的人最好不要成親。”
我匪夷所思:“你說什麼?”
陳煜突踏前一步,伸指捺上我額首位置,就在一觸之際,我額心遽然一寒,轉瞬周身暴出金霞銀光,震開陳煜。
霞光才出,我只聽得耳邊錚錚鏘鏘之聲連響不已,更有氣聲相互澎湃鼓擊,如泉瀑之聲,洋洋盈耳,宛如鳴玉,在地宮中激盪不已,但又彷彿有絕大力量將我身心拉扯開去,所有血管都似在同一時間爆裂,並且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體會到這一切。
我體內漸漸有什麼聲音由微到著,那是一種很古怪的聲音,待聽清“叮”、“叮”兩聲,我猛然垂頭向前俯下身軀,但是我並沒有倒下去,只是金霞銀光就像出現時一樣突然消失。
陳煜一隻手攙住我臂膀:“這就是為什麼——自去年十一月間你和十三阿哥墜崖時誤打誤撞觸動法華金輪氣機,迄今恰近一年極限,若非預先給你服下一顆‘方生方死丸’,剛才你已死在當場。”
我實在沒有氣力說話,他一躬身,把我打橫抱起,走進地宮深處。
我眼前所見範圍有限,只知似乎是一條甬道,越往裡走,壁燈越是暈黃,然而陳煜右眼下的淚痣看得更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