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哼了一聲,轉過頭看到傻痴痴坐在一旁看著力郎、毅郎玩的福娘,再看看生龍活虎,白白胖胖的兩個胖崽子,氣不打一處來,也勉強忍住了坐下來,陪笑道:“老太太這一向身子骨可好?”
陸老太太淡淡地道:“不錯。”
忽聽小丫頭在外道:“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來了。”緊接著門簾掀起,林玉珍、宋氏幾個依次進來。
“咦,你三個來得倒是齊。”陸老太太見她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心口不由得就是一顫,緊張地道:“怎麼了?”也不怪她老人家擔憂,這些日子遭逢的倒黴事兒太多,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敏感。
林玉珍看看垂著眼的宋氏,又看看滿臉晦色的塗氏,為難地道:“是有事要稟告老太太,但老太太也不要急。只是家事。”
林謹容打算走人:“那我們幾個先抱孩子出去。”
林玉珍想想,道:“不必,大家夥兒都聽一聽也好。”
幾個年輕媳婦臉上都露出驚訝來,陸老太太就更急了:“快說!”
林玉珍吸了口氣,緩緩將事情經過說了,輕聲道:“賬簿都在這裡……”一揮手,管事婆子就將裝在匣子裡的賬簿呈了上來。
出乎意料的,老太太並沒有露出什麼激動或者是難過的神情,不過是輕輕一揮手,示意沙嬤嬤不要去接那匣子,淡淡地道:“不必了,這些錢本來就是你父親掙來的,他辛勞一生,為了兒女殫精竭慮,掙下偌大一份家業。現在他先去了,給你們留下的家業也不少。不要說用了二十萬緡錢,就是再多又如何?你們應該感激他,多少人家為了殯葬傾家蕩產,賣兒鬻女,你們不用,還可以過著富足的日子。又有什麼值得驚訝難過的?若是覺著什麼地方浪費了,日後我不在了的時候,便注意些就是了,省得過後又心疼後悔。”
最後一句話,說得林玉珍幾個都難過起來,齊齊跪在地上含淚道:“母親言重,兒媳不敢。事死如生,本來就是孝道。只是不能不把這事兒告訴母親知曉。”
陸老太太道:“諒你們也不敢。這浮財啊,說到底,你們父親說的是老婆子來支配。老婆子自己也有些私房,本來想著要死了又再細說,但今日見你們送了這賬簿來,才知道大不可細算,你們又是吃不得虧的人,不得不替身後事打算一下。”眼看著幾個兒媳臉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來,也不當回事,擺擺手:“去把老大他們幾個叫來,趁便,把我的身後事都安排了罷。”
眾人齊齊道:“老太太長壽著呢,怎地說這樣不祥的言語?”
陸老太太淡淡地道:“生老病死本是常情,要死就死了,到了我這把年紀若是還看不開,那就真是白活了。趕緊去!”
沒人敢忤逆她的意思,立刻就有人分別去請陸建新兄弟幾個。
陸老太太回眸看著幾個孩子道:“除去我辦喪事的錢外,我年輕時還存下不少體己,給力郎一些,也要給毅郎些,福娘兄妹幾個也是有的……”
呂氏正眼巴巴地聽著,想著自己三個孩兒呢,怎麼也要多佔點便宜,忽聽得福娘咋呼呼一聲哭喊,就把老太太的聲音給打斷了,回過頭去瞧,但見被枕頭被子圍在中間坐著的福娘歪倒在一旁嚎啕大哭,毅郎和力郎二人都好奇地看著福娘,下意識地就認為是這兩胖崽子欺負她閨女兒了,下人還不管。立時走過去,將福娘抱起來,狠命在屁股蛋上打了兩巴掌,罵道:“沒出息的憨貨!”
福娘一聲哭被憋在喉嚨裡出不來,小臉頓時漲得紅紫,抽搐兩下,嘴邊冒出些白沫子來。呂氏頓時看得傻了,林玉珍離她最近,老虎一樣地把福娘搶過去,放在榻上躺平了,輕輕揉她的胸脯,柔聲安慰,好半天,福娘才哭出聲音來,臉上的青紫也淡了下去。
林玉珍尖銳地道:“大侄兒媳婦真威風。”
“我沒想到她身子這麼弱。”呂氏臉色煞白,看向陸老太太,又看看宋氏,陸老太太垂眸轉動手裡的念珠,淡淡地道:“不想養,就別養了。”看向宋氏,“你抱去養吧。為了那兩個孩子,我實在說不出出婦這樣的話來。但以後真是不想看到這個人了,何其惡毒。”
“老太太!”呂氏臉色大變,覺著自己真是冤枉,誰家的孩兒哭煩了,不會打兩下?正想跪下去求情,沙嬤嬤已然捏住了她的胳膊,低聲道:“大/奶奶,為了兩位少爺著想,您還是回去吧。”
呂氏看向宋氏,但見宋氏垂著眼不語,只得抽抽噎噎地去了。
陸老太太揉揉額頭:“真是老了,再不想受這些腌臢氣。”
沒人敢答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