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幾步奔到了門口——姑娘剛才鎖了那錢箱子後,竟忘了把鑰匙交給自己保管了!但要叫她這個時候去追著林謹容問,她卻是不敢的。桂圓糾結地站了許久,方才咬著手帕進了屋。
林老太爺特別恨等人,因此林謹容走得有些急,繞過幾座屋宇,又穿過兩三道或木或石的小橋,她方才放緩了腳步,邊走邊平定情緒。
到得遍植松樹的聽濤居外,她站定了,垂著眼由荔枝上前去同聽濤居看門的小廝打招呼:“四姑娘前來聽候老太爺教誨。”
那小廝並不敢看林謹容,垂著眼皮唱了個諾,自往裡頭去回話,少傾回來垂手道:“老太爺房裡有客人,請四姑娘在偏房裡稍候。”
林謹容便垂了眼,由那小廝引著,往偏房而去,臨進門的那一刻,她聽到林老太爺哈哈大笑:“這麼說來,今年真是風調雨順,大豐收!天佑我朝啊!”
又聽一條陌生的男聲陪笑道:“是,天佑我朝,天佑我朝!那大伯父,侄兒家那幾畝田……”
這戰兢兢地叫林老太爺為大伯父,這般討好的人是誰?家族裡的叔伯弟兄,她也是有數的,林老太爺都是能幫就幫,斷然不會讓人如此哀求。林謹容心中好奇,卻不便停頓,只能直直往裡頭走,由著小廝“吱呀”一聲把偏房門給緊緊關上了,這一坐就是近一個時辰。
其間沒有人送水送茶,也沒有來過問,只聽見腳步聲從門口來來去去,就是沒有一下是停在偏房門口的。彷彿大家都忘了她們主僕還在裡頭等候老太爺召見。眼看著原本還金黃一片的窗戶紙漸漸黯淡了下去,隔壁傳來了一聲響亮的破瓷聲響,荔枝站不住了:“姑娘,奴婢去問問?”
“如果方便,順便問問剛才求老太爺那人是誰?”林謹容端坐在如意紋六面開光圓墩上,腰背挺得筆直。林老太爺這是故意晾她呢。她要是個性子耐不住的,早就忍不住了,可是她,前世今生,早就習慣了寂寞冷清。
荔枝也不多問,默默開了門出去,少傾回來,臉上帶了幾分憂色:“先頭的客人已然去了,這會兒在裡頭的是三老爺,聽聲音,不太好。”
林謹容翹了翹唇角,心中那點不安頓時蕩然無存,前世時她再與老太爺不親近,多少也知道老太爺一些秉性,一定是她家林三老爺又挨訓了,老太爺是要先訓大的,再來訓她這個小的,輪到她的時候,老太爺的火氣也怕散得差不多了。而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已經細細算過。因見荔枝擔憂得不行,索性轉移荔枝的注意力:“和我說說剛才的客人,我怎麼就聽不出是族裡的哪位長輩?”
荔枝倒是沒忘了打聽這事兒,小聲道:“那是去前年來投親的一位本家老爺,人都稱他作林昌爺的,好像說是前兩輩的時候,哪位老太爺往南方去遊學,就留在那裡置了家業。前幾年在那邊得罪了人,過不下去才回來投親的。大老爺出面幫著置了地建了房,這不,秋收了,要交稅賦,可他家沒功名,吃飯的人又多,就想把田畝房產掛在咱家名下……趁著老太太做壽,來送禮,趁機開的口。”
這種事情林謹容知曉,這叫做“詭名挾佃”,當初她還在陸家的時候,也曾有人求過陸家的庇護。就是一些中小地主之家為了逃避稅賦,假託為似林家這等官戶的佃戶,以便不入稅籍。按著林老太爺的性子,雖然滿口家國天下,但一定會幫這人逃稅賦,以在家族間落個賢名的。等等,秋收,稅賦……林謹容垂眸想了一回,突然記起一件很遙遠的事來,默默想了一回,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若是能夠成功,那明年她的私房錢就不會只有這可憐兮兮的一點點了。
主僕二人又靜悄悄地等了許久,天色全然黑了下去,廊下的燈籠也升了起來,腳步聲又過去了幾撥,方聽到福全在門口低聲道:“老太爺請四姑娘過去。”
荔枝長出了一口氣,林謹容站起身來,仔細撫平裙子上的褶皺,又理了理髮鬢,方才穩步走了出去,荔枝剛跟了她幾步,就被福全伸手給攔住了:“老太爺只請四姑娘一個人。”
林謹容回頭,但見荔枝的臉在大紅燈籠下一片慘白,一雙眼睛裡也全是惶恐。林謹容朝她輕輕搖了搖頭,鎮定地道:“即是如此,荔枝你就在外頭等我就是了。”然後穩穩當當地跨進了林老太爺的書房,頭也不抬地福了下去:“孫女給祖父請安,祖父萬福。”
許久,方聽見林老太爺略帶疲憊的聲音響起:“起來。”
“是。”林謹容站定,抬起眼看向前方。
林老太爺坐在又長又寬的紫檀木書案後,整個人都隱藏在燈影裡,腰背挺得筆直,一雙老了卻不昏花的眼淡淡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