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東,平日裡很疏遠的親兄弟,坐在一起竟顯得十分尷尬。
“這——他嬸子給猛子捏了個面羊,讓我送來。猛子呢?睡啦?我也正想看看娃子。”
張鴻志極力想擺脫身上那無形的束縛,可是那種尷尬的狀態越是在意它,它越是牢牢地釘在身上。見了大哥總有些拘謹,甚至害怕,張鴻志掏出旱菸來,裝上煙鍋吸起煙來。
吸菸是人們掩飾內心活動、平衡心態、調節氣氛的一種十分絕妙的方法。世界上許多人吸菸的原因就在於此吧。
一陣輕微的喜悅感滑入張鴻遠的心房,他沒想到弟弟會親自給娃娃們送面羊。他說:“你看看娃子就行了,幹嘛提綹東西?你剛修了家也挺緊張的,省著點吧!”
“該省就省吧。”張鴻志十分平淡地說。他對兄長那真摯的滿懷十二分友愛之情的關心反應平淡。他沒有心思聽兄長說道,而且也不習慣閒扯。
張鴻遠望著弟弟沉默寡言的勁兒,心中沉思道:是誰將一個活潑的愛說愛笑的青年張鴻志磨膩成了今天這個寡言少語、總是滿腹心思鬱鬱不樂的小老頭張鴻志?是那個身高馬大、陰狠霸道的女人嗎?是那個缺乏童音稚氣的家庭嗎?是黑烏烏的含著硫酸氣味的單調的煤炭嗎?還是這可怕的時光?對,肯定是這時光。可怕的時間,這個無形的巨輪,不但能重塑一個人的外表,還能重塑一個人的靈魂。可怕的生活,這個萬能的染缸,不但改變了一個人的容顏,還能染化一個人的性格。
張鴻遠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讓弟弟感受一點真正的充滿兄弟情份的融洽,便振振有詞地說起過去的一些閒話,而張鴻志卻漠然處之,並不領受兄長的一片心意,甚至還有點反感他的說道。
“哥。”張鴻志打斷了兄長的話,“建忠辦事我的確拿不出二佰塊錢來借給你,這,你也知道……嗯,這……”張鴻志想解釋一下拿不出錢來的原因,可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大概是想給兄長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又覺得不能欺騙兄長,吞吐了一陣,於是只好不做解釋,直往下說,“我手頭只有這五十塊,你先用吧。”
張鴻志從口代裡掏出一疊面值二元的人民幣放到了炕上,那一疊錢頓時散發出了一股松木氣味,很顯然錢在櫃裡放的時間太長了。
張鴻遠吃了小小一驚,沒想到弟弟給他送錢來,而且也不記得什麼時候跟弟弟提過借二佰塊錢。
“志小,這是怎回事?我知道你手頭沒錢,我從沒跟你提借錢呀!”
“前幾天,猛子他媽——啊,我大嫂跟玉香提的。”張鴻志冷冰冰地說,而且他本不想稱劉瑞芬為大嫂,可又怕傷了大哥的面子。張鴻遠非常注意禮節上面的事兒,所以張鴻志非常拗口地將“猛子他媽”改為“我大嫂”。
“不行,錢你拿起,大哥不能花你的錢。你剛修了房子,手頭緊,留著花吧。”
“不!既然我大嫂開了口,我再緊也得出點力,免得猛子他媽心裡不高興。她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
張鴻志說完,站起身來。
“你坐會兒,忙什麼?”
“不,猛子也不在,我不等啦!明天是早班。”張鴻志把籃子裡的面羊拿到桌子上。
一條一尺多長的白胖胖的面羊,一隻面豬頭,四隻面猴,都直挺挺地放在了落著一層灰塵的桌面上,在昏暗的燈光下特別顯眼,它們委屈地爬在那髒兮兮的桌面上,戀戀不捨地望著張鴻志走出去。
張鴻志走了工夫不大,劉瑞芬抱著已經睡著了的建猛興致勃勃地回來,一進門就發現了桌子上雪白的面羊,當她往炕上放建猛時,又看到了炕頭上一疊人民幣。
“這——”當劉瑞芬大大咧咧扯著嗓門兒問張鴻遠時,猛抬頭見張鴻遠臉色陰沉沉如惡雲壓城,劉瑞芬趕忙變轉口型小心地問,“是誰的?
“誰——讓——你——去——問志小借錢來?!”張鴻遠的牙縫裡迸出一個個低沉而有力的悶雷。那聲音只有功力深厚的評書演員才能發的那麼低,卻打得那麼遠。
不論充溢著什麼樣的情感的語言和聲音總是具有特色的。巨大的憤怒使體弱清瘦的張鴻遠產生了渾厚的威猛之聲。
張鴻遠的問話——那威猛的聲音使劉瑞芬感到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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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劉瑞芬自嫁了張鴻遠,她幾乎沒有怕過什麼。沒有怕過婆婆,婆婆是位賢惠和藹的老人,而且早早去世了,劉瑞芬壓根就沒有像村裡大多數女人,經歷那種婆媳間心驚肉跳的“白刃戰”。那種婆媳之間,婆婆用監視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