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聖槍一而再再而三挑撥他,想看他生氣失態的時候他其實都不怎麼介意,但是當聖槍的胡鬧過了度,超過了他能夠忍讓的底線原則之後,已經完全進入了諸神之王這個角色的他驟然爆發出的怒火,足以令大地為之震動,天穹也為之轟鳴。
“既然你毀掉了我的岡格尼爾,那麼從今天起,就讓你成為岡格尼爾好了。”
這是聖槍驚慌發現自己的樣子漸漸發生改變,以信仰為根基的神力正在構築著囚|禁他的牢籠,他感到恐懼與後悔卻無法掙脫之時所聽見的、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聲音。
身披金紅色戰袍、頭頂金冠眼帶黑罩表情冰冷的神王,是停留在他視線之中最後的畫面。
然後,一直被對方默許縱容著胡鬧的聖槍,終於親口食下了自己締造出的惡果。他毀掉了岡格尼爾,所以他變成了岡格尼爾,直至諸神黃昏來臨奧丁隕落神話終結,也沒能恢復自己本來的面貌,只能在深厚信仰構築的外殼裡,感知著無人回應的外面世界。
所以聖槍一直都覺得,自己應該是恨奧丁的,恨不得一槍扎死這個無能無聊無趣的主人,然後被震怒的哈拉克提銷燬掉從這樣荒謬人生中解脫出來的。
但是他發現,他好像錯了。
當難以用時間計算的緊閉終於結束,名為岡格尼爾的外殼終於破碎,一度與他關係降至冰點的主人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非常突兀地發覺,自己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憎恨對方。
他依然樂衷於挑逗諷刺,試圖看到對方褪去沉著偽裝氣急失態的樣子,雖然到最後被反嘴炮惹得氣急失態的人往往是他自己;他依然總是跟安提諾米很不對盤,但實際上早已經接受了對方是自己主人的事實……也許從一開始,他討厭的就不是將他從哈拉克提手中接過來的第二任主人本身,而是套在對方身上名為奧丁的那層完美無缺的外殼吧。
將原屬於少年的躁動壓抑成沉穩,將本應該無憂的青春變為威嚴,在人人都稱讚奧丁是神之典範的時候,他大概是在氣惱,氣惱著一個不該背起這副重擔的少年,獨自強撐起一個世界的現狀吧。
這是不對的,他應該享受著屬於人類的快樂,而不是靜靜地端坐在英靈殿的王座之上接待昇天的英靈。這是不對的,他應該困擾著屬於人類的煩惱,而不是率領著戰士與邪神交戰守衛世界的和平。
這一切都不對,也許是因為他潛意識裡對哈拉克提決斷的不滿,也許是因為只有他才看得見那位神王獨處時偶然流露的落寞,以至於聖槍一直都抱有著這樣一個觀念——他的主人應該是名為安提諾米的少年,而不是貴為諸神之王的奧丁。
所以當卸去了神王重擔的藍髮少年將他釋放出來,以安提諾米之名行走在各個世界的時候,常年積鬱在心頭的怒火與恨意才會驟然消散,變成落下了心頭重擔的釋然吧。
因為聖槍能夠看得出,即使安提諾米相較於外表同齡的人類少年來說依然沉穩過頭,但現在的藍髮少年卻比作為奧丁時要輕鬆自在的多。
這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是被哈拉克提所選中,將他轉贈了的主人。
安提諾米似乎一直都覺得他很討厭岡格尼爾這個名字,總是拿岡格尼爾來稱呼他,但其實這是安提諾米的誤解了。也許岡格尼爾這個名字的由來會讓他回想起那段不怎麼愉快的記憶因此不開心,但是對於岡格尼爾這個名字本身,他是已經接受了的,就像他早早接受了對方是自己主人的事實一樣。
蒼白的正義?好吧,那也許是‘聖槍’真正的名字,但卻不是他的名字。他是聖槍之靈,但聖槍卻不止是他,誕生於哈拉克提之手的聖槍『蒼白的正義』,已經數次被哈拉克提親手抹殺,只不過是一把沒有自己意識的渾噩武器罷了。
但是他不一樣,即使哈拉克提是他的創造者,但他的主人卻是安提諾米。他不是不被主人需要『蒼白的正義』,而是被賦予了新名字的『岡格尼爾』,即使口嫌體正直的他一直不願意將這句話說出口,但事實上比起聖槍本身的名字,顯然還是安提諾米起的名字更讓他有歸屬感。
……如果這名字不是如此具有淵源、一想起由來就那麼令他咬牙切齒怒火中燒的話,就更讚了。
算起來的話,岡格尼爾大概也有接近一萬歲大了?不過這樣粗略的計算方式顯然是不靠譜的。往大了說,聖槍中前幾任誕生的殘碎記憶也被他繼承了,硬要算起說他是從世界樹草創之初就誕生了也說得過去。往小了說,他這幾千年的年紀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小黑屋裡關禁閉度過的,毫無人生閱歷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