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正想開口讓老闆去後面躲避,卻看見老闆對他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這個手勢讓他心裡有些暖意,可還是覺得老闆的行為還是有些作死,有什麼熱鬧不能等異級走了再看。好奇心不但能夠殺死貓還能殺死人呢。
正要提醒老闆,他忽然感覺到一陣緊迫盯人的感覺,下意識檢視了一下週圍,看那幾個總是遊蕩在中餐館附近的魂力波動和魂晶還在不在,這才發覺小星雲們都還在自己附近,魂晶卻到了小旅館那邊。
難道正是監視自己的紙人和別人發生了衝突?
算了,這都不關他的事情。
布萊克正要繼續去拉老闆,幽暗的星海中異變突生:中餐館附近的小星雲幾乎同時產生的變化,儘管形態各異,但與日常的狀態截然不同。一個如同從土壤中長出一根長長的樹苗,宛若一支會不斷長長的標槍直直飛出;另一個宛若漁夫撒網,飛快地在小旅館上空投下,企圖將一個大光團圍困在其中。
這一幕,好熟悉。
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張巨大至極的網,看似輕薄易摧,然而每一根線都帶著切金斷玉的鋒刃,如同無數張噬人的嘴連在一起,向自己撲過來……
然後自己怎麼了?
布萊克猛得閉上眼睛。這一刻,無數畫面從記憶的深淵擁擠著爬了上來,如同無數浪花撲上海岸一樣,爭先恐後地湧向大地上無人的荒野,想要在無主的土地上劃分自己的勢力範圍,落下自己的根基。
畫面翻滾如同沸水騰湧讓他目不暇接,而畫面上的內容讓他的心如同天空中打轉的風箏,悠悠忽忽,起伏不定……他幾乎是完全屏息地讓這些畫面在他的腦海中用比翻書還快的速度快進——到結束。
或許因為這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或許他的靈魂早就被這些記憶烙印,面對這樣龐大的資訊匯入,他竟然很輕鬆很自然地接納了它們,沒有任何違和感和不適,就彷彿他忘記的只是一串筆記本的開機密碼,突然在這一天又想起來了。
簡墨。
他的名字,他在這個世界的名字,代表著他在這個世界的記憶和留下的痕跡。即便隔著千山萬水,這個名字依舊和很多很多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即便看不見,摸不著,聽不見,嗅不到,卻比任何真實存在的物體都要牢固的羈絆,像一條細卻堅韌的線,將他和這世界緊緊繫在一起的。
這線又不是獨立的線,它由很多更細的線糾纏組合。每一根的那頭都聯絡著一張他熟悉的面孔。
爸爸,媽媽,三兒,封玲,夏爾,連蔚,歐陽,齊眉……
簡要,萬千,無邪……
薛曉峰,秦思思,陳元,石正源,李銘……
君勇,君英,君睿,君策,君敏,卿明……
……
從六街到石山區,從石山區到b市,從b市到泛亞更多地方……他真是忘記了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啊。
還好,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在聯合李家坑死了一批領主級的貴族又親手幹掉了約克家族的一名成員後又流落歐盟大半年,他尚能夠四肢俱全地活到現在,不得感嘆自己運氣是太好了。
不過這至少一半要歸功於漢森醫生。肯特。漢森身上的疑點真是太多了:隨心所欲地擺佈他的記憶就不說,當初他瀕死的傷勢似乎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挽回的,但肯特。漢森卻做到了。
按照西蒙鎮的身份證核發處核發的身份證,肯特。漢森只是一個在醫術方面有所專長的特級紙人。可是現在看來,他至少是一個雙異能的異級紙人。若是這個訊息傳了出去,他想起這段時間電視上調查局局長的三令五申——漢森一家一旦暴露,只怕的下場悲慘。
如此一來,肯特。漢森治好了他的傷勢,又遮蔽了他的記憶也就有理由可循。算起來,是他虧欠肯特。漢森比較多:別人好心好意不計回報地治好了自己,又收容自己半年之久,自己居然還對別人疑神疑鬼,心存不滿——這妥妥地是忘恩負義的節奏啊。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自己,讓他忘恩的人正是肯特。漢森本人啊。
“布萊克,布萊克——”
簡墨猛然從自己的回憶和思緒中驚醒,發現老闆比爾灰藍色的小眼睛正緊張地瞪著他,低聲催促:“發什麼呆,快躲到後面去!”
恩,這話,其實應該說給他自己聽聽。
簡墨正在考慮是將老闆直接拖到後廚去還是打暈之後拖到後廚去,星海中兇險萬分的情形突然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