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面前不敢直言,大因為李建成不接受他,直言多了,必是殺身之禍。也因為這,李世民就比李建成更適合坐擁江山,一統天下。
“怎麼了?”李世民撥弄我的玉簪,柔聲問。我回過神,含笑說:“皇上治國有方,臣妾高興。”李世民長吁一嘆:“我知道你想什麼。你現在對我有畏,在你心裡,我是不是還留著那殘忍的模樣?”他握緊我的兩肩,定定望著我的眼,“我要聽你的心裡話。”
我沉下腦袋,李世民勾起我的下巴等我回答,我說:“的確是怕,夢中常轉過那日的事,生怕那支箭是向著我的,即使那只是夢,我也是怕。”李世民會心一笑,將我摟著:“如今與以往不同,你不必再擔心,你夢中的那些事也不會發生。百年之後,我還與你攜手相伴,你莫要胡思亂想遠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捏著他衣襟,低嚀應下:“是。”
出了兩儀殿,清秋之風將我吹得抖索,額上的冷汗更是涼得刺骨。青兒拿著繡帕為我拭汗,輕聲問:“奴婢不解,娘娘緊張得這樣,是因為方才皇上的問話嗎?”
“皇上的問題,我只答了一半。”我扶著她的手臂緩緩走著,目光遙遠,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李世民對親兄弟都可以斬草除根,何況區區一個我。這個世上最令人害怕心痛的,莫過於所愛之人一心要自己死。更何況這個人是皇上,掌握天下興榮的聖人。李世民說的對,如今與以往不同。以往,我們的生死在別人手上;如今,別人的生死在我們手上。他持掌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儘管口口聲聲會保我安平,可他要顧慮的太多了,他原本單純的家事早已在登基那日轉成能影響帝王朝政之事,而他最在乎眾臣之諫,必然或是不得已,終是要顧大局的。而我卻是不能將此告訴李世民的,他如今的身份,阻礙了太多心裡話。我淡淡笑著,自喃道:“帝王之心,誰又能猜準。”
秋風略帶乾澀,渾身被吹得燥氣,我在宮苑走了一會兒便往德慶宮回。這時候,前面隱隱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我示意讓青兒上前去看看。青兒處了幾處林子,終於停步在一座紅梁亭子旁。她肅怒道:“大膽宮女,竟敢驚嚇德妃娘娘!”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亭子下面傳來驚慌,我移步上前,只見一個宮女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旁邊放著一個籃子,裡面的玉瓷杯零散地碎成一片。我問:“你叫什麼名字,這玉瓷杯是送到哪裡去的?”
那宮女顫著嗓子說:“奴婢採蕁,玉瓷杯是要送到暮昭媛那處。”我心裡一番估量,對她道:“你先回去吧,暮昭媛那裡本宮自會與她說。”
“謝娘娘!謝娘娘!”採蕁連連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抬起眼來的時候頓是一驚,跪在地上看著我輕聲探道:“娘娘,奴婢見過您的。奴婢……奴婢曾在常充容那處做事。”
常充容……也就是前太子妃。我隱隱記起來,似乎是見過她給前太子妃傳話。我含笑問她:“你如今在哪裡做事?”
“奴婢現在只在掖庭宮整理雜事。”說著,採蕁眼睛一紅,低頭暗暗落下淚來。掖庭宮我也呆過,上頭下來的事情排山倒海地壓在人身上,得不出一絲喘氣的時候。事情做得不好,嬤嬤的怒罵責打是小,上頭怪罪下來才是要命的。這採蕁從前都在東宮做事,到了那掖庭宮簡直是到了地獄,也難怪她提起此事便紅眼眶落淚。
我持起她的手,柔聲道:“明日你便到我德慶宮來伺候。但若有錯犯了,我也不會輕易饒你的。”採蕁破涕含笑,拜身說:“奴婢謝德妃娘娘,奴婢一定用心侍奉德妃娘娘!”
我含笑點頭,往暮嫣的寒香殿去。
通報之後,暮嫣從殿中出來,端正向我行了個禮,我含笑扶起她,卻是撞著她一面淡色。一時間冬夏交錯,覺得渾身難受,她回身喚宮女備茶,請我到上座。她不笑不厭,渾然毫無表情,與我說話更是距離有數,我終於忍不住問:“嫣兒,你還恨我嗎?當初是因我才使你……”
“臣妾從未恨過德妃娘娘。只是娘娘先前被囚困三年,如今又居高位,臣妾不敢高攀。那其實無妨。皇上從來不喜歡臣妾,所以根本就無關緊要。”暮嫣說得不緊不慢,彷彿都不關她的事般。她這樣,我心中難受,卻也無法再將此說下去,只好轉了話題說:“我今日來,一是看看你,二是為一個宮女說說情。她摔碎了你的玉瓷杯,還請你不要怪罪於她。我那處還有一套玉瓷杯未用,稍會兒我派人帶到你宮裡來。”
暮嫣略有愣神,搖頭說:“那玉瓷杯不過是臣妾見著髒了,讓人拿去擦擦的,碎了也就碎了,臣妾也是不用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