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蕁有禮起身,正要轉身離步時,我快速踢了凳子,正巧她一腳邁了出去,大叫一聲絆倒了凳子,身子一撲,將桌上那壺花茶推了出去。在場的人全當是她自己絆了那張凳子,渾然沒注意到我快速的動作。採蕁半趴在地上,有宮女及時從旁拉住了她,然而卻聽前面的燕璟雯“呀”地一聲驚起,見她急急拍打濺在衣裙上的茶水。燕璟雯身上穿的正是李世民所賜的雙蝶菊繡綠羅裙,被採蕁剛才一個踉蹌翻到的花茶濺了一身。幾乎是同一時候發生的,驚叫中又帶來一聲脆響,整個庭院頓時靜了下來。
我將視線從燕璟雯的裙上轉至地上的瓷片,再轉到緩緩站起的採蕁,怒意橫上眉頭。那邊的燕璟雯一面擦著衣裙一面站了出來:“無心之過,無妨。德妃娘娘……”
“住嘴!”我打住她,瞥向採蕁高聲道:“採充容打髒的是燕昭儀的雙蝶菊繡綠羅裙,打碎的是本宮的青花玉瓷壺,就算燕昭儀不追究,本宮可不會輕易饒恕。這青花玉瓷壺是皇上整件所賜,皇宮之中只有兩套,採充容摔了一個玉瓷壺可就是毀了一套啊!”
採蕁這才明白過來,看著我高揚的眉目壓住怒氣低聲說:“臣妾也是一不小心,還請德妃娘娘饒恕。”
第164章 皇后心(二)
我豁然一笑,語帶堅決諷問:“不小心?這腳下的地可平坦地很,你是如何的不小心才能恰好摔了這玉瓷壺?是要如何的不小心才能恰好濺了燕昭儀一身?採充容與本宮向來不是很投緣,本宮今日請眾妃嬪一聚實也是想調和你我之間的矛盾,可從本宮與你說話起你便句句諷語,眾人可都是聽到耳裡啊。現在你又打碎本宮的玉瓷壺,你如何讓本宮對你不多心!”
我雙目含威,句句逼問,氣得她胸脯一起一伏,拼命沉壓怒氣。她五官緊抿著,許久從咬齒中撕出一句話:“德妃娘娘莫要欺人太甚!”
我眉梢大挑,清冽冰寒的眼盯著她:“本宮欺人太甚?別以為你是當今聖寵本宮就不敢罰你!本宮認的是大唐宮廷律法,不是人!就算你是聖寵也與萬民同罪!”我甩過頭,幾乎是怒吼著,“來人,把採充容拉下去杖打十棍!”
宮人圍了上來,採蕁連忙用袖子撲打拍開上來的宮人,對我大叫道:“你敢!你若傷我,皇上定不會放過你!”
我嘴角勾著陰冷的笑意,眼光銳不可當:“哦?你倒是說說,皇上為什麼不會放過本宮?後宮受寵的女子不止你一個,你有什麼理由可以讓皇上為了你而無視宮廷律法!”
採蕁張口欲言,卻又咬上牙死死瞪著我,忽然冷笑起來:“呵呵,德妃娘娘請便罷!”
我冷呵:“哼,拉下去!”
外頭已經擺好了刑具,採蕁的宮女全圍在她身邊,隨著聲聲杖落,悲痛的尖叫從德慶宮外庭傳來,在場的妃嬪皆頓著話語,相視相望,誰也不敢說話。我不悅地步進內殿,告知這些妃嬪想留的便留,要走的就走。
這十杖,只是給她的警示。只要她說不出恰當的理由,我就可以整到她生不如死!自然,李世民那頭也會有動響,有大唐宮廷律法護著,李世民也不會輕易奈我何,要麼也找個理由把我殺了,要麼兩人之中總有一個會道出原委。
採蕁在眾多妃嬪眼下被我杖責,訊息很快就傳遍的皇宮,可兩儀殿卻遲遲沒有動靜。李世民不是處處為採蕁開罪嗎,怎麼這次無動於衷了呢?
正納悶時,周公公來到德慶宮,傳話說今晚是我侍寢神龍殿。
兩儀殿、神龍殿,我已許久未進,等待侍寢時辰到來的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倘若不是簡單的相聚,難道是李世民已經知道我杖責採蕁的事,只是他從容不迫地想到別的法子來質問我?
天色是晚,我換上衣袍,坐上鑲滿寶光流蘇的轎子,隨周公公一聲驕起往神龍殿緩進。神龍殿燈火通明,當我走進殿子的時候,迎面襲來一股蔓著龍延香的涼氣,李世民正坐在主事案桌前看摺子。我上前福身一禮,他抬了抬眸子,招我坐在他旁。殿門已經關上,殿上只有兩個宮女守著,氣氛安靜端祥,他手上持著摺子,伸手撩了撩我耳邊的髮絲,目光如水。
“久未與你論事議事,倒是有些懷念。”他笑說著,然後將手上的摺子遞給我,“這是諾曷缽的請求書,朕考考你,你如何看?”
我接過開啟,落筆的是諾曷缽,是他親自寫給李世民的。諾曷缽是當今吐谷渾的可汗,他的父親吐谷渾甘豆可汗曾長期在我大唐做人質,所以吐谷渾人一直不服他統帥,最後被部下殺死。於是,年幼的諾曷缽繼立,也因此引起大臣爭權,國內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