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現在在城裡和人開了個飯館,聽說生意可紅火著呢,一天掙的錢,能頂咱莊稼人一年的辛苦。後來又把翠花領進城,聽村裡人講,咱翠花在廠裡,現在大小也算是個領導,這次回來,光現錢就甩給你兩百,她才出去幾天呀?老頭子,我瞅老趙家那孩子行,不衝別的,就說他能找錢這本事,咱翠花跟了他,就不會過苦日子。”
楊老村長慢條斯禮重新裝了一鍋旱菸,點著火,重重抽了幾口,一張臉隱在煙霧裡,只不說話。
都一起生活大半輩子了,老伴瞭解他的脾氣,笑道:“我知道,你這是心裡同意,臉上抹不開面。真是,跟自己親閨女,有什麼大不了的呀?翠花幾個月沒回過家了,今天大老遠趕回來,啊,又是東西又是錢,滿滿擺了一桌,樣樣都是做女兒的孝心。你倒好,冷著張臉,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不就是頭前瞞著你跟老趙家的孩子進城做工嗎?至於你氣到今天哪?咱閨女跟你講,說老趙家那孩子明天過來提親,你呀,硬邦邦扔破爛一樣扔出兩字‘不行’,生生把女兒氣回了屋。”
說著說著,楊母忍不住埋怨了幾句,“我跟你講,老頭子,咱翠花的婚事,可不能再耽誤了。這事,不管你同不同意,女兒是我生的,我也做得了一半的主,明天老趙家那孩子來,你不出面,我指定得答應。”
楊老村長衝老伴瞪大了眼珠子。
“瞪什麼瞪?你瞪我也沒用。”復又勸道:“夜裡睡不著,我也尋思來著,要說咱翠花跟了他,也算是件好事。你想啊,人家養兒防老,有子送終,咱們命苦,沒生得小子,只有翠花這一個丫頭。老趙沒了,翠花嫁過去,首先就不用伺候公婆,咱老了靠誰?只能靠咱閨女,他趙傑只有一個人,品性又好,能不把咱們當成自家的老人一樣照看?老頭子,我可告訴你,明天老趙家那孩子上門求親,你要是不給人家好臉,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我可跟你急!”
……
楊翠花躲在門後,偷聽到父母談話,在心裡衝母親豎了個大拇指:好樣的,老媽!
趙傑還在家等她的信兒呢。瞅了個空當,她趕了過去。
趙傑家,爐子已經生起來了,大炕燒得熱熱的,董潔棄了熱水袋,正伏在炕頭用筆畫畫打發時間,趙傑和大山圍著爐子,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怎麼樣,怎麼樣?你爸媽怎麼說?”
遠遠聽到楊翠花的腳步聲,趙傑立刻一個高跳起來,待她進屋,馬上緊張的追問道。
楊翠花笑容滿面,“成了!”
趙傑大喜,“你爸媽答應了?”
“他們雖然嘴上沒直接說同意,不過就是那意思了。你知道,我爸這個人吧,自打當了村長這些年,沒啥大缺點,就是好面子。明天你去我們家,態度誠懇一些,我爸說什麼,你只聽著就是,老人家一時放不下臉來,如果給你點氣受,忍忍就是了,啊?”
“這些我省得,老人家疼孩子,都是為了兒女好。尤其是你翠花,你父母可是把你當成命根子一樣捧在手心裡養大的,我這是要從你父母手裡搶走人家最心愛的寶貝,不受些刁難怎麼成?要說你爸的脾氣,同村這麼多年,我還不曉得?放心吧,跟領導保證,我明天那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從頭到尾陪笑臉,您看成嗎?”
楊翠花羞惱的捶了他一下,“貧嘴,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你幾時看過我爸動手。”
大山插口笑道:“聽說,在全天下的老丈人眼裡,這女婿都是搶走自己女兒的仇人,不難為難為做女婿的,怎生出得了胸口一口悶氣?趙哥,你可要保重啊。”
董潔擱下畫筆,也開口取笑道:“只陪陪笑臉,就可以娶走人家花朵兒一樣的閨女,這買賣合算,趙哥你便宜佔大了。”
大山摸摸熱乎乎的火炕,“趙哥,這熱炕頭是現成的,馬上就要娶老婆了,明年這時候,是不是就該添個大胖小子呀?哎,人都說,老婆孩子熱炕頭,趙哥,我好羨慕你呀。”
趙傑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偷眼瞧見女友臉羞成一塊大紅布,反駁道:“看不出,咱們未來的大老闆,敢情你的人生就這點追求呀?”
大山挺胸,理直氣壯的回道:“那是,所謂蕩氣迴腸、天昏地暗的感情,不過小說家寫出來賺人眼淚的東西。我老家鄰居二大爺從小就告訴我,什麼叫婚姻?婚姻就是夜裡摟著一個令你順眼的女人睡覺!冬天的時候,摟著老婆孩子靠在炕頭上美美的抽上兩袋煙。”
楊翠花再忍不住,低聲與趙傑道:“我走了,爸媽還在家呢,今天剛進門,出來太長時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