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老夫這個手下敗將嗎?看來…你也被整得不輕啊…”
“我不是來看笑話的。”
“老夫知道,你來這兒,必定是另有目的。”
周錦嵐微微探出頭去,看著小書生的側影被掩埋在牢中濃濃的黑暗裡,木頭樁的牢門後,是父親那張蒼白的面龐,正沐浴在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下。
方子璞深吸一口氣,道:“你恨他嗎?”
“誰?”
“錦…周錦嵐。”
老相爺不答反笑:“那你呢?你恨他嗎?”
方子璞愣了一會兒,道:“我沒理由恨他…”
“你當然有,他可是老夫的兒子,是奸臣的兒子。”
“做你的兒子,他沒得選,他沒有錯。”方子璞搖頭,“所以,我不恨他。”
“那麼,作為皇帝的臣子,為國盡忠,他也沒有錯。”老相爺笑,“所以老夫也不恨他。”
方子璞有些吃驚:“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想…”
“呵呵…”老相爺笑了出聲,“你以為奸臣就都該是黑心爛肝的壞人,絲毫人情味也沒有嗎?當初老夫趕他出家門,的確是一時氣憤,但又何嘗不是在保護他?”
“你早知自己時日無多?”
“知道,但不確定。他兩個哥哥入仕比他早,早就陷在渾水裡出不來了,但嵐兒卻是個單純孩子…老夫很慶幸,他沒有受到連累。”
縮在牆角後的周錦嵐很震驚:原來當初自己搬出相府,竟是成全了父親的“保護”。
“你不恨他…這話你該說給周兄聽,他現在必是愧疚得很。”
“說給你聽也是一樣的。”
方子璞沉默。
“方大人,你可知自己像極了一個人?”老相爺再開口,話語裡透著一股溫柔。
“誰…?”
“宋賢生,”望見方子璞張口欲辨,周相連忙補充,“當然不是死前的他,是年少時的他。”
方子璞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何…何解?”
“賢生死的那天,我在朝堂上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們是一類人。你跟當年的他簡直一模一樣。一樣的意氣風發,一樣的恃才傲物,一樣的眼裡容不得沙子,卻又不得不屈身於汙濁的官場。”
“可他後來——”
“是我的錯。我本以為,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往上爬,就不會再看人臉色,不會再被人指使,更不會再受人欺負。到頭來,卻哪裡知道這世上還有比受人欺凌更加絕望的痛。那種明明彼此牽掛卻又不得不形同陌路的痛,那種陰陽兩隔、空餘回憶與悔恨的痛…”
“這麼說,你最該恨的人是我。”
“不,”老相爺搖頭,“我原以為是你。可是嵐兒說的對,賢生是我害死的,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
“可…”
“你知道麼?他本無心朝堂。他說他畢生的願望,是做個與世無爭的教書先生,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被孩子們圍著,本本分分過一生…是我讓他留了下來,是我說,‘我要讓我身邊的人全都能揚眉吐氣的走在大街上’。而他就為了我這一句話,搭上了自己一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方子璞嘆氣,“如果是我,不一定能做到。”
“如果你做不到,只能說明那個人在你心裡還不夠重。”老相爺點頭道:“方大人,老夫勸你一句話,辦完老夫這件案子,就請辭吧。”
方子璞很震驚:“為什麼?”
“你不適合這裡。你也好,賢生也好,你們這種性子根本就不該待在朝堂——”
方子璞急切的打斷他:“可是我十年寒窗,一朝金榜,為的就是能入仕為官,為國家出一份力啊!”
“你聽我說完,”老相爺依舊是一臉淡然,“賢生他能安穩地度過這大半輩子,可以說我的功勞佔了大半。我讀書雖不如他,卻十分擅長人際周旋。但是你的情況和他不一樣。嵐兒他小孩兒心性兒,是護不了你的…”
“我不用他護著。”方子璞一字一頓地說。
老相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思考些什麼,末了:“要說你真有和賢生不像的地方,那就是你比他更執拗,更傲氣。而賢生,一向是很溫柔的…”
方子璞有些著惱:“別把我們跟你們混為一談,我們跟你們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我們…”方子璞語塞了。
“因為你們初涉仕途,所以覺著和我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