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葉不沾身,實在叫臣拜服。只是不知,逯恆與娘娘結識亦久了罷,娘娘與他有何舊怨呢?”
落薇冷冷地問:“你可知攀誣本宮是多大的罪過?”
葉亭宴並不很真心實意地道:“臣罪丘山。”
他說話又輕又緩,娓娓道來,落薇聽在耳中,竟然自脊背漫延過一片細細的顫慄來。
心跳如擂鼓,不僅是驚詫和恐懼,更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
她瞧著他平靜淡漠、又暗含鋒刃的面孔,莫名被那種感情操縱,突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她笑得越來越大聲,旁人看來,只以為是皇后聽了什麼叫自己萬分喜悅之事,可葉亭宴望去,確信看見了從未在這舊日親密之人臉上瞧見過的、陌生含蓄的瘋狂。
落薇以氣聲問:“大人說得樁件細緻,可是——你有證據嗎?”
葉亭宴輕聲細語地道:“如今那西園疾行的宮人不是已到娘娘宮中當差了麼?當日瞧見的……也只臣一人罷了,娘娘是最細心之人,想要不落痕跡,怎麼會為臣留下證據。”
於是落薇拊掌大笑:“那本宮方才說錯了,大人不該去刑部,該去瓦肆說書才是,且大人說了這麼多,本宮也有一惑,請大人答。”
葉亭宴尚未說話,落薇便飛快道:“點紅盛會當日,大人在道上是‘不慎’撞見本宮的罷,本宮記得,你是說道路不識——那你是怎麼知曉,本宮宮人去的是西園方向,又是在哪裡探得了高陽臺這一廢棄宮室呢?大人對皇城之路如此熟悉,這些年來,當真對汴都毫無關心嗎?”
聽了這話,葉亭宴唇角的笑僵了一僵。
落薇繼續道:“秘密,之所以為秘密,便是傳揚出去,亦有矢口否認的底氣,本宮有,大人有沒有?”
二人相視,忽地笑開。
葉亭宴伏下身去,揚聲道:“臣多謝娘娘解惑。”
落薇揮手叫他起來:“本宮要問的也問完了,逯恆一案,葉大人辦得漂亮,內外妥帖,只是秋日太遠,雖陛下心定了,但逯逢膺未死,本宮總是替張司衣不平的。”
“娘娘放心,秋後行刑人多,朱雀司定然不願湊刑部的熱鬧。另外,臣請旨,張司衣是娘娘舊人,屍身如何處置?”
“本宮會著人厚葬,發還母家,同賞她的家人,唸經祈福,葉大人有心。”
“臣替司衣深謝娘娘。”
落薇略微點頭,滿意道:“如此再無疏漏,本宮不便留客,葉大人,傷可好些?早些出宮罷。”
葉亭宴起身揖手,他跪得太久,有些站不穩,扶著廊柱才站定了,剛轉過身去,落薇便在他身後突然道:“對了,大人可知,高陽一臺,得名何處?”
路邊的紫薇沒開花,地上不知被誰栽了幾株蔫蔫的一葉荻,它常生在山坡林間,如今嬌養園中,反而不再茂盛。
葉亭宴看著它們,住了腳步。
劉禧和煙蘿遠遠地朝二人走了過來,趁二人未至,葉亭宴低聲答道:“是宋玉的《高唐賦》——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1]。”
落薇道:“本宮上次登臺,猶是少時,去歲清明,陛下出郊行祭,本宮身子不適,未能同行,在高臺下瞧了瞧那處的瑾花,朝生暮死,何其可憐。”
葉亭宴回首,道了一句:“娘娘保重身子,切勿傷懷。”
第12章 西園筠生(六)
目睹對方青綠色的身影消失在舊日園中後,煙蘿走近了,問道:“他同娘娘說了什麼?”
落薇不語,園中宮人尚未被喚回,她扶著柱子起身,忽地像是閨中少女一般甩了甩自己的寬大的朝服袖子,將落花抖落之後,她乾脆脫了外袍,提起層疊裙襬越過圍欄,直接躍到了花樹之下。
煙蘿接了她沉重的外袍,有些擔憂地喚:“娘娘……”
落薇閉著眼睛,伸出雙臂,像是最最青春年少時一般,在樹下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