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生下來就堅韌不拔,擁有玉石俱焚的堅忍心性,她在他身上汲取了太多太多,此時也不過是將?他從前的堅定還給他罷了。
這些融入骨血的東西,在他們彼此的身體裡生根發芽,長成了難分難捨的模樣。
想到這裡,落薇倏然回到除夕的夜晚,她仰起頭來,看?著竹林之?上風雪的陰影,露出一個笑容,輕輕地道:“父親、母親,叔父、叔母,倘若你們天?上有靈,就請保佑我?和阿棠罷。”
她在原處虔誠地站了許久,回頭才見不知何時歸來的葉亭宴正倚在竹林邊,靜靜地看?著她。
沉默許久,他才開口,卻只說了一句“雪下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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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之?後,宋瀾先去見了玉隨雲。
這幾月以來,披芳閣守衛陡增,她禁足其中?,每日最多不過圍著園子轉兩圈,玉秋實久不進宮,就算猜,她也能猜得出發生了什?麼。
可宋瀾每每探望之?時,卻不曾在她臉上瞧出半分不豫之色。
玉隨雲仍舊是從前的性子,抱怨菜色、抱怨天?氣,因為孕吐大罵僕從,愛摔東西。閒來無事,她在認真地翻古籍,說要為孩子起個小名兒,他來時,她還像從前一般,抱著他的胳膊撒嬌。
她若是大罵發瘋,宋瀾便知她確實是個嬌養的深閨女兒,深閨女兒的心性若落在孩子身上,豈非染汙了皇室的血統?況且她心緒震盪,想來是養不好?胎的,再捨不得,他也不能留她。
可玉隨雲與尋常並無二樣,倒叫他高看?了一分——無論是想明白了玉秋實死後她只能依靠皇帝的寵眷活命,還是等孩子長大之後再徐圖後事,她如今的舉動,實在是上佳之?策。
宋瀾樂得陪她演戲,反正他對她本就不怎麼在意,等孩子降世之?後,怎麼處置,都要看?他的心情,玉隨雲想要在深宮中培植勢力以圖後事,簡直是痴人說夢。
瞧過之?後,彥雨陪著他前往燃燭樓守歲。
彥雨原本是成慧太后身側的宮人,在他身側照料了幾年,她比他大了五歲,功夫不錯,少時也算對他有些恩情。
況且她的兄弟兩個同她一般,功夫不錯,有勇無謀,用這樣的人做心腹,倒叫他放心得多。
彥雨低聲對宋瀾說了成慧太后的近況,宋瀾聽著與往常並無不同,便也敷衍地叮囑了幾句,彥雨覷著他的神色,忽而想起一事:“對了,臣妾在除夕之?前佈置大娘娘宮殿時,曾經發現了些奇怪的物件兒。”
宋瀾興致缺缺:“什麼物件兒?”
彥雨想要得他的讚許,刻意說得天花亂墜:“是一枚十分短的箭頭,不知是從何?處來的,照理說大娘娘常年身處禁宮之?內,不該見這樣的東西,臣妾記得,那箭頭上還鏤刻了一個標識。”
她在他手心比劃,但記得不清楚,比劃了半天也沒個具體的形狀,宋瀾知道她邀寵的小心思,便也失了耐心,揮手叫她退了下去:“朕一人去守歲便可,你去罷。”
彥雨有些失望地退下,想必是回去尋那個箭頭去了。
燃燭樓常年燃燭,瀰漫著蠟油的氣味,守衛撤去以後,宋瀾獨自跪在殿中?,守到幾近天亮的時分。
他昏昏欲睡,想到今日還有大朝會,不免心中?更煩,正欲起身,便聞一人急匆匆地奔了進來,口中驚恐道:“陛下,陛下——”
他撲到宋瀾腳下,口齒不清地道:“昨日夜裡,忽有一夥賊人兵發西京,將?暫居於城中的長公主殿下挾走?了,西京的守衛來報,說、說……”
只聽了前半句,宋瀾便倏然一怔:“說什麼?”
侍從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說挾走公主的好?似是駐北軍隊,半月之?前,有十數駐北軍藉口偵查敵情入城,昨日更是以幽州軍情為名大搖大擺地出了城門……除夕全城守歲,眾人不防,才讓他們如此順利!”
宋瀾怒道:“他竟敢謊報軍情——”
“陛下,”劉禧在一側輕聲喚他,期期艾艾地道,“今日晨起,在此人來見之?前,便有軍報遞來,說幽州北境前日有敵襲,險些打到宛城邊境。虧得燕少將?軍帶兵,一夜退敵,捷報剛剛傳回京來。”
燕琅根本沒有回幽州,他帶著那扮成雜役的十數兵士蟄伏在洛陽城中?,就是為了等北境軍情——只要有軍情,他便可大搖大擺地叩開洛陽城門,將?人帶走?。
北方用兵如今多是散兵遊勇,一次一次的試探罷了,他救了人後,自洛陽千里奔襲平韶關,在軍中?露個面,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