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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29節

葉亭宴擱了酒盞,朝外看去,不知是誰捧著銅鏡自樓下經過,鏡中?折射出中?庭的日光,閃爍的光斑從他眼前一晃而過,他連忙轉身?,避開了那抹光亮。

*

落薇再見?到?葉亭宴時,已經是三日之後的黃昏時分了。

聽了那首歌謠後,上?太廟謝雨之事自不必再提,宋瀾近日下令收繳全城銅鈴,並徹查歌謠來處。

只是那最初售賣銅器的商人早已灰溜溜地離開了都城,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歌謠到?底是從哪裡傳唱出來的。

天威震怒,雷霆之勢下,銅鈴響聲暫且絕跡,傳唱之人也越來越少,但與此相反,卻有越來越多的人對歌謠背後的隱含義產生了好奇。

何為真龍?當年承明皇太子名滿天下,卻因一樁撲朔迷離的刺殺案不?幸殞命,今日的皇帝由皇后和宰輔扶持上?位,任憑多番祝禱,江南都不?曾降雨,上?天之意是否是真龍已去、當朝德不配位?

何為隱鐵?刺殺皇太子的罪魁禍首被雕刻為石像鎮壓,汴都怎麼會仍存兇手?是皇后,還是宰輔?

這些潛藏在私密之處的揣測,自然不?會落到?宋瀾的耳中?,它們就像是平靜水面之下湧動的暗流,船不?經行,永遠不能知它的存在。

落薇走進那座舊殿,反手關了門。

今日殿中?連一隻蠟燭都沒有點,只有細碎的夕陽光影穿過陳舊的木門雕花處,被投映到?地面?上?,光怪陸離的形狀。

葉亭宴這次沒有背對她坐,只是摘了幞頭,手捧一個玉白瓷瓶慢慢把玩著,見?她進?門,便抬起頭來笑?了一笑?:“娘娘來了。”

落薇走近些,問道:“這是何物?”

葉亭宴答:“陛下從太醫院處為臣討的傷藥。”

他一說傷藥,落薇當即便想起刑部公審那日,常照出首之後,葉亭宴站在堂前的目光。

很?奇怪,他當時分明?沒有看她,可不?知為何,她總是牢牢地記得那種目光,就如同?最初在點紅臺上?時,玉秋實詢問她有沒有見過對方,她一口否認,葉亭宴孤零零地站在原處,非常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一種萬息停轉、亙古孤寂的平靜。

她明?明?知道,他算無遺策,在場所有人,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反應,他閉上眼睛都能猜得出來——他明?明?知曉,在那樣的時候,她不會、也不能開口替他說話。

可是這樣相似的兩個場景中?,他竟然對她存了一絲奇異的渴望。

對了,她將此稱為奇異的渴望,更令她不?舒服的是,她怎麼都忘不了他這樣的目光,甚至會因此擾亂自己?的心神。

所以落薇逃也似地離去,看不?見?他的時候,才能定下心來想清楚所有的事情,也不?免因為他這樣討憐的小心思惱怒。

她本想出口譏諷一句,但葉亭宴見?了她後,雖然早有放肆舉動?,仍是規規矩矩地跪下向她行了禮。

想必是牽扯了脊背上?的傷,落薇見?他眉宇微微一蹙,很?快又舒展開來。

方才積攢的嗔怪之意霎時消逝,落薇輕嘆一句,還是叫他起了身?。

不料葉亭宴卻沒有聽她的話,而是膝行兩步,湊近了桌前端坐的落薇身?側,將手中?的瓷瓶遞到?了她的面?前:“求娘娘為臣上藥。”

落薇瞪了他一眼,葉亭宴立刻大言不慚地道:“總聽說宮中?的藥要?比外面?的好些,臣傷了這許多日,也盼著早些好了才?是,再說,娘娘不喜歡臣準備的大禮麼?若是喜歡,總該給些賞賜才?是。”

他抬頭去看落薇的神情,發覺她也在深深回?看著他,一時竟然怔住,嘴邊的俏皮話也再說不出一句,直至落薇起身?,接過了他遞來的瓷瓶。

她轉身?朝著更加昏暗的內室中?走去,見?他還呆滯地跪在原地,不?免皺眉喚了一句:“過來。”

葉亭宴扶著身側的紅木圓桌站起身來,見?她身?後便是那頂青蘭色的床帳。

床帳是宮中常見的款式,顏色卻不?常見?,內宮之中?,寢處的床帳多是桃粉色、乳白色、海棠紅色,一些情|色旖旎、若隱若現的含義。

這青蘭色太過肅殺,殿內本就昏昏,若是如今到?了床帳中?去,恐怕便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他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落薇撩起床帳一角,隨意地坐下,然後示意他來。

葉亭宴掀開簾子,在她面?前坐下,落薇湊近了些,狀似無意地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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