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惦記齊家的香火,我既是嫁了給他,他那府裡的人我自然容得下——你放心。”
齊粟娘心中愈發難受,“我知道嫂子是個心軟的,只是哥哥那府里人多,嫂子別委屈了自己。”
沈月枝苦笑著搖了搖頭,“左右不過是過日子罷了,既是都嫁了他,各自退一步罷,也免得他煩心。”重重握了握齊粟孃的手,轉頭喚了丫頭,“綿綿,替我送送姑奶奶。”
齊粟娘回了府衙後宅,她推開內室地門,藉著妝臺上的燭光,看到陳演身著吉服,倚在床頭閉目休息,便輕輕關了門,走了過去。她嗅到淡
氣,微微一笑,輕手輕腳給陳演解著吉服上的衣紐將吉服解了開來。陳演一動,微微睜眼,齊粟娘柔聲道:“累著你了,把衣裳脫了再睡罷。”
陳演笑著抱住齊粟娘,拉她坐在身邊,“哪裡就累著我了。只是要替齊強哥擋酒,實在不是我能幹的,好在李二當家是海量,今日讓我逃了。方才我不過是靠著醒醒酒罷了。”他慢慢撫著齊粟孃的臉,“還是太瘦,今日人多,我也沒暇看著你用飯,和我說說,晚上吃了些什麼。”
齊粟娘依在陳演懷中,“吃得不少,嫂子身邊那個叫綿綿的丫頭,送了個攢盒子給我,四果四菜,一盞熱牛乳。你不是和我說過,海棠果和石斟滋陰補氣,我全吃了。”
陳演笑著點了點頭,端詳著齊粟孃的神色,“齊強哥的親事總算辦了,你也放了心,這幾日看著你似有些累,神色也不太好,今天倒是滿臉地笑。我今日和河標千總崔大人說了,過幾日請他過府。我沒替你找到親生父母,你又不記得十歲前的事兒,除了我和齊強哥,只有他也算是你的兄弟親人了。”
齊粟娘含淚笑道:“我開先沒想太多,這幾日齊強哥和我說了些,小崔哥他是八爺的門下,和連大當家結了大仇。你原本兩邊都不太想近,都是因為我——”
陳演搖了搖頭,“我是揚州府臺,總不能放著他們不管,我地上任多少也是因為任內人命案太多,考評不佳,便是花錢打點也沒保得住官位。也是我運氣好,待我上任時他們正殺過了勁,都在歇氣,崔大人應是不想把你捲進來,沒再和漕上的人硬抗,只抓一些鹽梟開刀。後來連震雲看著太子風頭不大好,開始留退路,兩邊緩了起來。我才能安安生生做這太平府臺。”
齊粟娘摟著他的脖頸道:“上回我不該生你地氣,你只是怕我見了十四爺,沒法子推託替他辦差,連大當家那樣的利害人,連官兵都敢殺,哪裡又會放過我?”陳演微微笑著,“齊強哥有天瑞堂的股,如今都到了你手上,我料著就瞞不住了……”
齊粟娘卟哧笑了出來,“陳大哥如今說謊都不眨眼兒了,當初你和我說一句話都臉紅……真不該讓你走官道的……”
陳演哈哈大笑,反手摘了吉冠,脫了衣裳,甩了靴子抱住齊粟娘向床上一倒,“困了,抱著老婆睡覺。這回天瑞堂的大夫可真羅嗦,非要等足三個月才能行房……”
齊粟娘身上地二色金衫兒和拱珠蘭裙子皺成了一團,她咯咯笑著,“你一身的汗,又是酒氣,我可不和你攪在一塊。你等著,我叫枝兒給你打熱水,你洗個澡,也解乏。”
陳演一臉不樂意地被齊粟娘拖了起來,一邊打哈欠一邊讓齊粟娘給他寬衣,待得枝兒安置好澡桶注了熱水,在湯板上放了毛巾香皂,陳演坐在熱騰騰地水中自已擦洗。
齊粟娘見得陳演不肯叫她勞累擦背,便笑著從床頭枕箱裡取了兩個帳本,走到澡桶邊道:“陳大哥,你也知道上回哥哥帶我出去,是為著照看各處的生意,喏,你看,這是咱們家地進項……”
陳演抹了把臉上的水氣,不在意地笑道:“我們家地錢都是你管,你心裡有數就成,愛怎麼樣花都隨你。
”說話間,神色不自禁地黯然,轉眼又掩住,嘆了口氣,道:“粟娘,明日我就寫信給王大叔,催他早先幫我們挑一個好孩子,無父無母的,過繼給你做兒子。我若是……”話到半路,卻又頓住,轉過頭來,怔怔看著齊粟娘。
陳演慢慢從水中起身,伸手撫摸齊粟孃的臉,滿眼地猶豫不捨,到得最後,重重坐回桶裡,帶起一片水響,含糊道:“要不,我辭官回……”仍是頓住,久久不能出聲。
齊粟娘雖不太明白他話中含義,卻心中不安,連忙指著帳本道:“陳大哥,我們家一年的進項可不少,有個十四五萬的……”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得“碰”地一聲水響,水花亂濺,陳演撲到澡桶邊,一把搶過齊粟娘手中的帳冊,一面亂翻一面叫道:“十四五萬?是銀子,還是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