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十三阿哥,帶著太監宮女,今日這般獨自上門還是頭一遭,難說有什麼事兒。
她方把準備好的茶盤果碟放在院中石桌上,傅有榮的聲音便伴著叩門聲響起,“齊姑娘。”
齊粟娘出房開了門,十四阿哥坐在馬上,見她出來,一按馬頭,翻身下馬,捉著烏金馬鞭走近笑道:“昨兒嚇著了?看你一臉沒睡好的樣子。”
齊粟娘微微一笑,將十四阿哥讓了進來,卻看著傅有榮牽著馬,守在了門外。齊粟娘一嘆,只得將門關起,十四阿哥打量了院中石桌上的茶盤果碟,回頭看了她一眼,仍是直著進了正房。
齊粟娘將茶盤果碟捧回了堂屋裡,用滾水沏了好茶,看著十四阿哥把房門緊緊關上,齊粟娘將茶奉上,嘆了口氣,道:“十四爺,這是怎麼了?”
十四阿哥坐下慢慢喝了口茶,看著側立一旁的齊粟娘,突地笑道:“爺要是在這屋裡坐足一個時辰,你的好名聲可全完了。”
齊粟娘知曉他性情,看他一眼,低頭將茶盤裡的果碟一件一件擺放整齊,“憑著十四爺對我的情份,這好名聲賠了,也值。”
十四阿哥斜眼看她半晌,哼了一聲,道:“你慣會哄我,你和四哥怎麼回事?爺聽著那情形,怎麼你的好名聲早完了?”
齊粟娘苦笑一聲,“原是沒辦法的事,為著十四爺,四爺沒那日看我順眼了。”便把高郵城的事兒簡略說了一回。
十四阿哥皺了皺眉,道:“雖說是為主子盡忠,這樣的情形,到底不合規矩,他若是開口要了你去,誰又能說一句?你日後離他遠些。”又曬道:“他是我親哥子,卻不及八哥信我。”
齊粟娘搖了搖頭,心裡想著勸合,卻不知如何說,只得道:“那位爺心裡忍著呢,天天對著我念經,我若是到了他跟前,左右不出一日,便要被他叫人一頓板子打死,去了禍害。”慶幸道:“多少他還記得我的忠心,昨天將我從太子爺面前摘開,保住了我的小命。”
十四阿哥聽到“太子爺”三聲,面色慢慢沉鬱,半晌沒有說話,齊粟娘看得納悶,方要開口,十四阿哥卻猛然站起,空揮了一下馬鞭,帶起一聲脆響,道:“行了,宮裡還有事,爺回去了。”說罷,匆匆出門而去。
齊粟娘一頭霧水,看他遠去,倚著門呆了半晌,直到冷風吹起,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回過了神。
齊粟娘收拾著桌上的殘茶,看見風兒颳起院中的塵土,揚了半天高,池子裡的一條紅鯉從水中越起,在空中翻了個筋斗,重又落下,頓時帶起一池的水漣,池底的群魚都湧了上來,將原本清澈的湖水攪得渾濁。
她抬頭見得天際邊陰雲漸聚,翻滾蒸騰,似是要變天,慢慢走了回來。
叩門聲又起,便聽到九爺府裡來人,傳她過去。齊粟娘暗暗腹誹,當了一回奴才,就終身是奴才了,低頭打量了一身漢女裝束,撫了撫頭髮,跟著秦道然進了書房。
雖還未入黑,天已經暗了下來,屋裡上了燈。風推著窗外的樹枝颳著窗框,吱吱作響。九爺坐在黃花梨木的大書案前,左手摸著一塊瑩潤的玉狁鎮紙,鎮紙旁有個小小的玉盒,盒口相接處縷著一圈緋紅龍紋,在搖晃的火光下,甚是猙獰。
齊粟娘看著秦道然退了出去,書房裡寂靜得嚇人,書房外卻滿是風雨欲來的喧囂,不由吞了口吐沫,施禮道:“民女給九爺請安。”
九爺將視線收回,抬眼看著齊粟娘,不知有意無意,半邊臉隱在燈影下,似笑非笑,指著一旁的圓椅道:“坐。”
齊粟娘暗抽一口冷氣,陪笑道:“九爺跟前,哪裡有民女的座。”暗嘲自個兒的奴才腔是越來越溜,原想在心裡笑一回,卻不知怎的,被一股陰鬱滯悶之氣沉沉壓著。
九爺看了她一會,慢慢點頭道:“方才----十四爺和你說什麼了?”齊粟娘一怔,回想了半會,答道:“回九爺的話,十四爺過來看了看民女,什麼也沒說。”
九爺半晌沒有說話,似是斟酌了會,笑道:“那皮襖子可還喜歡?”
齊粟娘忙道:“民女謝九爺厚賜,實是愧不敢當。”天邊劃過一道閃電,房間裡猛然大亮,隨即一聲悶雷響起,在天際反覆迴盪。
九阿哥似是全未注意到天地變化,慢慢磨嘰,說了一會齊強差辦得好,再說了一會大阿哥對陳演折節下交,轉來轉去,笑道:“十四弟那會子為你鬧騰時,屋裡還沒有人,如今一晃快兩年,倒是有了兩個侍妾,對你可還一直是關照。”樹枝砸窗的聲音愈來愈急,忽聽得“噗”的一聲,竟是樹枝將窗紙劃破,露出了醜陋銳利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