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即使勝,也只贏一線……一次兩次不打緊,但次次都是這樣,任他張居正再機警,也會產生自己不比大人差多少的錯覺。”說著一攥拳,滿是憎恨道:“這次就讓他認清現實是多麼殘酷!”
“你小看了張太嶽,”王寅卻不贊同道:“他未必不知道跟大人的實力差距,否則也不會兵行險招……朝堂如戰場,發堂堂正正之師、行光明正大之法才是王道。如此用險,固然有可能以弱勝強,但更可能會向現在這樣,殺敵不成、自損八千。”說著輕嘆一聲道:“說到底還是‘不甘心’三個字在作怪。”
沈明臣默然,王寅這話他聽得懂,這大明朝,做臣子的再大也大不過天,徐階和皇帝矛盾重重、罅隙日深,已經無法調和,其結果只能有一個,或早或晚而已。張居正若是繼續韜光養晦,待得他的徐老師不在了,拿什麼跟排名更前、實力更強的沈師弟拼?理智的選擇,只有繼續等待下去,等沈默主動犯錯才有機會。然而沈默又是個狐狸般狡猾機警的傢伙,做事情滴水不漏,從不會‘知不可為而為之’,要等這種人犯錯,就像期待天上掉餡餅一樣不靠譜。
可他已經等太久了,從二十歲起,一直等到四十二,二十二年光陰虛擲,他難以想象,再等個十年二十年,會是個什麼樣子?要麼是先把自己熬死,要麼被後浪推前浪,死在沙灘上吧。
所以張居正只能趁著老師還在,借力把沈默打倒;就算不成功,也要讓徐階和沈默的關係徹底破裂,使他不得不支援全力自己,而不是首鼠兩端,坐看自己被沈默壓制……無論哪一種情況,自己的處境都會很好多,所以即使風險再大,他也決定鋌而走險一次!大丈夫生於世,不成功便成仁,強似一輩子不得舒展,被史家打入庸人之列!
要是張居正在此,肯定要敬王寅一杯,高山流水遇知音,眼淚嘩嘩的……
然而彼此欣賞,並不會影響無情的算計,更何況沈明臣已經把害死胡宗憲的賬,記在張居正身上了。稍稍感慨一下,他便目光冰冷道:“那個馮保讓身邊人,把這些訊息送過來,到底是存的什麼居心?”
“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兩面下注,想左右逢源罷了。”王寅淡淡道:“張太嶽的話,撓中了他的心眼兒。那老太監陳宏,雖然收他為義子,其實是拿他當槍使。等他把人得罪光了,再把他廢了給眾太監消氣,這都是慣常作法,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傢伙開始收著,寧肯惹陳宏不高興,也要把事情大事化小,省得當了替罪羊。”頓一頓道:“但他不敢得罪大人,橫豎放個馬後炮……讓我們知道,他不是跟張居正一心的,只是想保住東廠,至於外廷誰贏誰輸,他是不會插手的。”
沈明臣冷冷一笑道:“這傢伙心思不少、自視太高,果然是魚找魚、蝦找蝦,他倆稱兄道弟,實乃天作之合!”沈明臣對張居正的惡感,使他說出好話來。
“不要被仇恨矇蔽了心眼。”王寅輕聲道:“現在輪到我們出招,這個還要請示大人……”
“是啊,外面還有人,在等著大人的主意呢。”沈明臣眉頭皺起道:“這點上他不如人家張居正,事情發生了就過去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要是覺著過意不去,就讓大帥得以哀榮入柩,照應他的子孫發達得了,何苦要在那裡鑽牛角尖,苦苦為難自己,還讓別人跟著難受!”
王寅看看他,沒有搭話,心裡卻暗道:‘大人若不如此,你能這麼快就原諒他?他手下那些大帥舊部,能不生出芥蒂?’也許沈默並沒有這樣的目的,但作為一個出色的政治生物,他的行為總是會與自己的政治目的相符。收買人心之舉,已經變得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兩人正在說著話,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這間外書房享受府裡的最高警戒,閒雜人等不能靠近三丈之內。兩人聞聲安靜下來,沈明臣沉聲問道:“什麼人。”
“先生,我是陳柳。”外面是沈默的新一任侍衛長:“大人有封信,讓俺送過來。”
“等著。”沈明臣便出去,不一會兒轉回來,面色怪異的對王寅道:“大人已經知情了。”說著把一封開了口的信遞給王寅。
王寅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順勢而為’四個字,他沉吟片刻,捋須道:“看來大人,跟張太嶽打了同樣的心思……”是啊,張居正想要達到目標,必須要兵行險招,沈默又何嘗不是呢?而且他還面臨著道義上的壓力,一著不慎,便會身敗名裂。所以他也必須將這池子水攪渾了,讓局面亂起來,越亂越好,亂了才有機會!
“我這便以大人的名義上書,要求以最高規格審理此案,”沈明臣道:“都察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