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於大夫實在是個世所罕見的矛盾體,溫文爾雅的外皮包裹著腹黑桀驁的芯子,高傲精英的氣質下卻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脆弱懵懂的感覺。
焦磊一路走,一路總結出這麼文藝範兒的一個結論,坐到車上的時候頗有點兒沾沾自喜——雖然他的作家之路已然徹底崩壞了,但經過四天的突擊創作,文字表述能力似乎有質的提高!
感謝於大夫友情提供的腦補模板!雖然他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腦補了哈哈哈哈……焦磊心情大好,驅車拐出機場之後,專門去汽車穿梭餐廳給於天河買了一杯皮蛋瘦肉粥,特別誠懇地說:“以後上飛機之前一定吃點兒東西墊一墊啊於醫生,你這樣太傷身了!”
於天河的表情不知為何有點複雜。
正午時分他們回到鳴翠苑的住處,於天河一進門先瞄了一眼在廚房裡忙碌的李維斯,繼而冷著臉對宗銘說:“你來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二樓,於天河回手關了房門,咔噠一聲上了鎖,將一個檔案袋丟過去。宗銘開啟檔案袋,從裡面掏出幾份薄薄的檔案,意外地挑起了眉毛:“你加入了刑事偵查局?”
“醫院那邊我辭了。”於天河說,“回來之前我就接到過刑事偵查局的邀請,大前天上午我回復了他們的郵件。桑國庭幫我報上去的,局長已經批了。”
宗銘往下翻,任命書下面是一份申請,於天河要求兼任編外調查一處醫學顧問。
“簽字。”於天河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支筆扔給他。宗銘接住了,頓了一下,簽了自己的名字。
於天河收起申請,裝回檔案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臉色變得史無前例地嚴肅,沉聲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宗銘神色一斂,心知肚明,轉身走到窗前,反問:“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於天河眉宇間浮起一絲慍色,提高聲音道:“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嗯?”
沉默,宗銘垂眸看著窗外的園林。深秋時節,萬木凋落,然而秋陽依舊是明媚的,溫煦的金光灑遍大地,讓枯敗的樹木顯出幾分虛假的繁榮……
他覺得這畫面有一種寓言般的意味,美得讓人煩心。
於天河怒目看著宗銘的側臉,幾次要張口,終究什麼指責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良久,他的眼神漸漸軟了,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說:“下午和我去一趟醫院,我約了一個可靠的朋友給你檢查。過去三天我已經看過了局裡所有的研究報告,你的情況很棘手,但不至於完全沒有辦法,我想我們還有時間。”
宗銘仍舊沉默著,習慣性地摸了一把褲兜,隨即想起自己已經戒菸了,大手煩躁地摸了摸下巴。
於天河再次嘆氣,放緩聲音說:“這事我會幫你保密,不會告訴局裡的人,但你必須配合我所有的診斷和治療……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你得對你身邊的人負責。李維斯……他很擔心你,你不能傷害他。”
宗銘覺得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尖銳地戳了一下,多年來引以為傲的城府竟有些無法掩飾這不可名狀的難過,於是飛快地扭過頭,在於天河看不見的角落閉上眼睛。
一、二、三……在心裡默數五秒,他睜開眼,再次恢復了平時的冷靜:“從現在開始,所有關於我的問題,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一個字也不要告訴他。”
於天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皺起了眉頭:“你這樣不對,他是你最親近的人,你的伴侶,你不能這樣瞞著他,無論從法律還是從感情上來講,這對他都是不公平的。”
“沒有感情,我們不是伴侶關係。”宗銘以近乎冷酷的理智的語氣,敘述著在他看來可能已經不是事實的事實,“我們只是單純的上下屬的關係,結婚是假的。”
“what?”於天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宗佳玉欠了他的人情,我在幫她還。”宗銘向他解釋著,同時也是在向自己重複暗示著某種必須嚴格遵守的規則,“李維斯因為工作出了問題,必須找個理由留在國內。”
於天河目瞪口呆,瞪著他足有半分鐘,才喃喃道:“不可能……我又不是瞎子……”
宗銘抹了一把額頭,說:“這件事解釋起來點亂,也許一開始我就不該讓他捲進來,但他身上有一些特別關鍵的東西,我不能放他走……總之你聽我的就是了,不要把關於我的任何事告訴他,該說的時候我會親自和他說……你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也不要給他任何暗示,我會處理好的。順利的話我們春節前會辦好離婚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