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凝視,被這樣直白地詢問,詭異的愉悅與衝動竟好似春風裡的桃花,一朵朵噼噼啪啪地綻開。
她好像很久都沒這般真正愉快過了,好像也真有活潑潑的生氣攏著她,明知是水中月,鏡中花,但,還是愉快的。
肅霜的聲音又變成了綿軟的水:“少司寇莫不是會讀心術?”
祝玄在書上輕輕一拍,肅霜“嗖”一下變回人身,趴在軟墊上,仰著脖子看他。
他也低頭看著她,被月色映照出的虛幻溫柔色彩一洗而空,他眼裡只有凝結的冷。
“想得不錯,以後不要再想了。”
車門開啟,祝玄利落下車,吩咐秋官:“帶侍者去秋思間,叫她把季疆這幾日的經歷細細講一遍,記得一字不漏寫在卷宗上。”
*
所謂一字不漏,就是真一字不漏複述季疆那幾千籮筐的廢話,肅霜口乾舌燥地從秋思間出來時,天色已然大亮。
負責記錄卷宗的秋官看起來很眼熟,正是那天在玉清園裡代替祝玄說話的那位,他滿臉只有公事公辦的微笑,一路把她送到正門口,又遞來一本冊子:“刑獄司秉持斷罪懲惡之道,是為肅清天界亂象,侍者無論以前還是以後,若有不便公佈的冤情血債,都可以寫在這恩怨冊裡。放心,絕不會外傳出去。”
肅霜一把奪過筆:“真的?那我寫了。”
秋官睜大了眼,看她筆走龍蛇,慷慨激昂地寫下一行字:連口茶都不給喝!
寫罷,滿面不甘的侍者揚長而去。
回黑線仙祠前,肅霜又往東面仙林跑了一趟,隔老遠就見石橋上有隻肥白兔,正鬼鬼祟祟地把腦袋塞進一隻布袋裡——那是她上回來時留下的布袋,裡面裝滿了仙草仙果。
肅霜輕手輕腳湊過去,貼著布袋悄聲叫它:“盒蓋蓋。”
白兔拔腿便跑,立即被捏著耳朵抓起,嘴裡咬了一半的仙果滾在地上。
“放開!別耽誤我修行!”盒蓋吼得色厲內荏。
肅霜塞了一粒仙果去它嘴裡:“吃完再修行又不會撐死你。”
盒蓋惡狠狠地把仙果咬碎,紅眼睛極不滿地瞪著她看了半天,哼出一口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招惹那個少司寇,被下了懲罰術對不對?活該!你再作死,下次就是被剁成真藥渣!”
很好,開始說狠話,可算哄回來了。
為免再把它氣跑,肅霜語氣特別溫柔:“修行就修行嘛,你躲什麼?你在天界兩百年都沒修出個名堂,也不差這兩天。”
盒蓋咕噥道:“哪來兩百年!我才來……”
它倏地停下,拔腿又要跑,肅霜索性把它按在橋上,鄙夷得很:“跑什麼?原來你這麼在乎我的感受?那你怎麼兩百年都不來找我?裝模作樣。”
盒蓋狐疑地望向她,也不知想起什麼,突然又大怒:“好哇!你是不是早就發現我瞞了你好多事!你才裝模作樣!我就不能有不想和你說的事?我賣給你了?!”
肅霜聳了聳肩膀:“是,我早發現了,那又怎麼樣?”
她盯著盒蓋的紅眼睛:“我在乎嗎?你有什麼不想說的,我不問就是。”
她竟然說不在乎,憑什麼不在乎?她們兩個不過在一塊兒待了一百年,只是因為都被困在藏寶庫那一方囹圄之地,只有彼此,才顯得格外漫長。
盒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