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夜以繼日顛沛流離的生活,冷眼嫌惡的血緣之連的所謂親人,那些躲在衣櫃裡抱著布娃娃的小小身體……她手有些顫抖的捂住眼睛,炎炎夏日,她卻覺得自己赤腳走在漫天冰雪裡,太過久遠連疼痛都已經有些遲鈍的記憶此刻竟瘋了一般的湧上來,多麼相像的一張臉啊,訴盡了對這冷漠世間的殘忍與不公。
一隻小小的溫熱的手扶上了她的手指,有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一僵,放下手,則林的臉放大在她眼前,他正用小嘴給她的眼睛吹著氣,話語都不連貫,奶聲奶氣的說:“不疼……不疼……”
在她見他的第一面時她也曾這般溫柔的給他的膝蓋上的傷口吹著氣,告訴他:囡囡,不疼,囡囡,不疼。他學得這樣像,連她的表情都模仿了去,可是,則林,你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保住你這一顆溫柔純淨的心,怎樣才能保住你不受傷害。
她儘量壓制住了自己不斷翻湧的怒氣,使自己的語氣變得異常溫柔平和,拉著他的手道:“則林,帶我去媽媽的房間好不好?”
則林手一退,連腳步都有些踉蹌的往後退,這樣明顯的動作更加確信了她的想法。
她雙手避開他手臂上的傷口,扶著他,語氣堅定,一字一頓:“則林,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
話說完她就愣了一下,這般說出來的重要承諾,她從不肯對任何人輕許,連孫懷瑾都沒有過,今日這般,連她都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
則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卻不再躲閃。
她牽著則林走進內院,一間朝陰的樹木掩蓋的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隱約還飄著刺鼻的藥味,和她在盞朵身上聞見的味道一樣,她正準備走進屋子,立刻便有人過來制止,那人面帶歉意的望著她:“少奶奶,這屋子因前些日子下大雨受了潮,傭人們剛把屋子裡的東西清出來,屋子裡的藥味還散不去。”
莫絳心抬眼,便看見攔住她的那個中年婦人正是她第一次看見則林學走路的的時候看見的那個人,她的眼角染了些涼意,面上卻帶著溫和的笑,摸著則林的頭,有些為難道:“則林說玩具落在媽媽房間裡了,我們去去就出來,盞姐說我可以隨意進出這裡,這間屋子是禁止進入的嗎?”
她最後那句話音剛落,對面的婦人有一瞬間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莫絳心垂下眼,假裝沒有看見。
“不……不過就是一間屋子,少奶奶想進去自然是可以進去的。”那人陪著笑說道。
莫絳心牽起則林,繞過那人走進屋子,那婦人自然不敢再攔,誰都知道新來的少奶奶惹不得,況且她如果再攔,未免讓她起疑心,認為這屋子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卻未想到,莫絳心的疑心自看到則林身上的傷口的時候就已經起了。
她推開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咯吱的怪聲,一股刺鼻的中藥味便撲面而來,屋子很黑,莫絳心這才發現四周的所有窗戶都被厚厚的黑色天鵝絨窗簾掩蓋得嚴嚴實實,她把所有的窗簾都拉開來,屋外的光投射進來,她這才看清了屋子裡的佈置。
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洗漱架,普通卻整潔得甚至有些簡陋的陳設,唯一不同的便是窗臺上幾株蘭花保養得極好。
她走向窗臺邊,腳下有些凹凸不平,她低頭便看見有兩道平行的痕跡深深的陷在地板裡,仔細辨認不難發現應該是盞朵坐的輪椅的車輪痕,這種程度的重複碾壓,她大約是日復一日的坐在這窗臺前。
她看這蘭花似乎有些乾枯,正想拿旁邊的水壺澆些水。
“少奶奶,不要動那些花!”一聲尖銳急促的聲音令莫絳心手一頓。
莫絳心背過身,手指卻還扶在窗臺上,不解的看著門口制止她的人。
“夫人不喜歡別人動她的花,碰一下都不行的,是我忘記提醒您了,真是抱歉。”門口的婦人似是覺察出來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太過急躁,連忙解釋道。
莫絳心擱下水壺,歉意微笑,微微頷首:“是我逾距了。”
轉而,她不動聲色的牽起則林,拿上桌子上散放著的玩具,便走了出來,唇角的笑意卻在一剎那變得隱晦而冷冽。
走至蘭雪堂不遠處一處僻靜的涼亭,把則林安放在椅子上,她才抬眼不經意的環顧了一下四周,靜謐得只剩下風吹過樹枝的颯颯響動。
她這才展開手心,一張帶著些許泥土的紙條正安然的躺在她的手掌上。
這是她剛剛從盞朵房間窗臺上的那盆蘭花的花盆底下拿出來的,本不易發現,她本是想澆水,習慣性的便想拿起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