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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部分

段達愈發不解。聖主已經下詔剿賊,但奈何飛狐一帶崇山峻嶺,地形險要,易守難攻,而兩個月後冬天就到了,如此推算,白髮賊肯定要困守飛狐,直到來年春天才能有所行動,所以這不應該是裴世矩“大有斬獲”,而是根本就沒有收穫。但是,裴世矩不可能故作高深欺騙聖主和中樞,封德彝也不可能故弄玄虛胡說八道,這裡面肯定有名堂。

段達凝神想了片刻,突然醒悟。

衛府軍把白髮賊四面包圍在飛狐,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而這必然導致北疆鎮戍力量大為減弱,必然進一步加劇北疆鎮戍危機。長城衛戍告警,塞外諸虜豈會放過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天賜良機?正好南北走私斷絕,南北貿易難以為繼,塞外諸虜必定假借馬賊盜寇之力,紛紛南下寇邊,威脅中土,陷北疆於腹背受敵、兩線作戰之窘境,如此則南北關係迅速惡化,南北大戰一觸即發,聖主和中樞不得不放棄東征,轉而集中力量鎮戍北疆,只是如此一來,中土就把唾手可得的遠東之利拱手送給了北虜,整個北疆鎮戍形勢相比東征之前更為被動,一旦南北戰爭爆發,勝負難料。

所以,白髮賊困守飛狐要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白髮賊“被動”困守飛狐,這對北疆未來局勢非常不利,還有一種是白髮賊“主動”困守飛狐,白髮賊與衛府軍達成默契,白髮賊自覺自願龜縮于飛狐,而衛府軍則全力衛戍長城,這就可以穩定北疆局勢,確保南北關係不會進一步惡化。

封德彝說裴世矩招撫“大有斬獲”,原因就在如此。

段達恍然大悟,同時也暗自羞愧。不論在政治上還是軍事上,他的智慧和經驗都略顯不足,而這顯然是他進入中樞高層的最大障礙。

看到段達目露恍然之色,封德彝適時做出警告,“這終究是權宜之計,白髮賊一日不滅,北疆就一日不得安寧,甚至直接危及到我們能否在明年春天發動第三次東征,所以這份奏章的真正關鍵,是它的最後部分。”

這份奏章的最後部分,是裴世矩的告誡,無論如何不能讓白髮賊出塞,但是,若想一勞永逸地解決白髮賊這個禍患,就必須讓他出塞。

這就矛盾了,裴世矩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那麼他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出塞作戰,比拼的不是軍隊多寡,不是戰鬥力強弱,而是糧草能否持續供給,雖然以戰養戰也是一種辦法,但受限太多,正常情況下,尤其像白髮賊所率的這種沒有經過正規軍事訓練,又沒有出塞作戰經驗,連像樣的馬軍都沒有的軍隊,根本就不具備以戰養戰的基本條件,所以白髮賊如果出塞作戰,在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的困境下,必定全軍覆沒。

如此可以推測,裴世矩不允許白髮賊出塞作戰的真正意圖,可能是想保全這支軍隊,等他西行歸來,等到聖主和中樞要發動第三次東征了,整個北疆形勢都改變了,招撫條件必然也會隨之改變,一旦招撫成功,十萬大軍為朝廷所用,則北疆鎮戍力量空前暴漲,中土在南北戰爭中的勝算必然大增。

然而,凡事有利就有弊,對聖主和改革派來說,以西京為首的保守勢力必須遏制和打擊,齊王這個隱患必須剷除,裴世矩也必須小心防範,因此這支反叛大軍如果不能為己所用,那就必須剿滅,不能讓其為對手所用,更不能任其發展以致尾大不掉,自取其禍。

段達聽到封德彝的警告之語,稍一思索便心領神會。

中樞高層的鬥爭非常激烈,目下裴世矩正處在風口浪尖上,陰謀打倒他和妄圖取代他的人比比皆是,這種惡劣環境下,裴世矩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但南北戰爭越來越近,他所承擔的責任也越來越重,此刻已無路可退,無奈之下,只能鋒芒畢露,一往無前,於是他不但親自西行,拯救西疆危機,還試圖藉助齊王和白髮賊這兩股力量,控制北疆局勢。

裴世矩的做法無疑觸及到了中樞大多數人的利益,畢竟西疆是以西京為首的關隴保守勢力的“自留地”,是聖主和改革派要打擊的物件,而北疆則是聖主和改革派建功立業的“新戰場”,是聖主和改革派的核心利益所在。現在裴世矩既要拯救西疆,又要控制北疆,豈不惹了眾怒,成了眾矢之的?

所以白髮賊的命運是可想而知的,是註定了的。裴世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對白髮賊的未來很悲觀,所以他馬不停蹄而去,只留下一份奏章聊盡人事。

段達心情陡然好轉,撫須笑道,“景公,如此說來,此刻某的迴旋餘地已大大增加,在聞喜公的‘幫助’下,某可以佔據更多主動,贏得更多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