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兒房子小,暖閣子自然也不大,好在今日來的也就是兩三個女孩兒,每人帶一個丫鬟,勉強也還容得下。
女孩們聚在一起,也就是說說針線,打打雙陸,再說說衣飾。因著她們的父親都是顧運則的下屬,故而有意無意地都以顧嫣然為中心。
甄真板著臉坐在一邊。甄同知上一任是在天津那邊兒做個推官,離著京城已然不遠,原想著這次再升一級就該進京了,沒想到一個州同知給派到了沔陽這邊來。甄同知也就罷了,曉得沔陽是富庶之地,甄真母女兩個卻就有些不高興。甄太太一拿到調令,就在家裡埋怨孃家嫂子不出力,白拿了她那麼多銀子。
甄真更不必說。那幾年甄同知在外任上奔波,她年紀還小,都留在祖母身邊。鹽商家有的是銀子,也是錦衣玉食呼奴使婢,直到甄同知在天津做推官時才跟了父母去。到了任上就覺得房屋窄小,用度遠比不得家裡,只是聽母親說過幾年就能到京城去,這才按捺下了性子。誰知道這一下子來了沔陽,離著京城反更遠了,心裡如何能痛快?
到了沔陽,這邊房屋小巧,瞧著更是憋悶,就連今日家中宴請她都不想出來。勉強被母親拉了出來,打眼看去座中客人頭上身的衣飾都是平平,口雖不言,心裡卻暗念了“窮酸”二字,看這些客人們帶來的女孩兒自然更不順眼。因是主人,不得不先客氣招呼了一圈兒,而後坐在那裡就不想說話了。
今兒能讓各家太太帶出來的女孩兒,也都是在家中受寵慣了的,雖然知道甄同知背後有茂鄉侯府,可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不成?甄真不說話,她們也不去搭理,都聚到顧嫣然身邊來,反而把甄真冷落了。
甄真心裡越發不痛快了。在天津時甄同知雖還是個推官,但因有茂鄉侯府的關係,差不多的人家都要讓他三分,甄真出外走動得少,也從沒被人這樣冷落過。看著幾個女孩兒都跟顧嫣然有說有笑的,便在一邊一眼眼地打量顧嫣然。
顧嫣然今日穿著月白小襖,下頭一條百花不落地的裙子,因上衣顏色略嫌清淡,特地戴了個金項圈,上頭掛了塊白玉長命鎖。頭上戴著鑲細碎紅寶石的回鸞釵,耳朵上也是赤金鑲紅寶的蝴蝶形墜子。
有個女孩兒就傾身過去細細地看那塊長命鎖,讚道:“這上頭的山水紋竟是天然生就的,真是稀罕。”那玉鎖上頭有墨色痕跡,彷彿遠山近水之景,真如同墨畫一般,乃是孟老太爺的珍藏。當年孟素蓉嫁進顧家數年才生了個女兒,孟老太爺特意拿出這玉打了塊長命鎖送來,給外孫女做臉面的。
另一個女孩兒便掩嘴笑道:“怪道我娘總說顧太太不愧是京城書香門第出來的,就是穿衣戴帽也比別人家講究得多,整日裡嗔著我穿衣裳俗氣,不如顧姐姐。看顧姐姐這身衣裳雖鮮豔,有這一塊玉壓一壓,便陡然莊重了,哪像有些人花裡胡哨的,彷彿長了腳的花瓶一般。”
這女孩兒姓林,家裡也是讀書人家,清高盡有,只是口舌太鋒利了些。她父親出身清貧,是靠著自己的學問才做到州同知,看著甄家這樣拿錢開路的人格外的不順眼。
眾人會意地都笑了起來,有個把年紀小沉不住氣的,就忍不住往甄真那裡看了過去。說起來甄真與顧嫣然今日的裝束頗有相似之處,但顧嫣然這一塊玉壓著,只教人覺得明豔,甄真那裡卻是金的寶的插了一頭,乍瞧還真像個活動的花瓶。
甄真聽了這話,心裡頓時怒起來,只是林姑娘又不曾指名道姓,便也笑著道:“你們說什麼花瓶呢?可是林妹妹家裡沒有花瓶用?若是沒有,只管跟我說,我這裡別的沒有,花瓶倒還有幾對。只一樣,我家沒那等瘦得沒有二兩肉的花瓶,不知合不合妹妹的意呢。”
林姑娘委實是瘦了些,彷彿風一吹就能倒的。顧嫣然聽兩人都這樣的不讓人,連忙從中打岔道:“各花入各眼,說到花瓶,我倒是愛青花梅瓶,不知道你們是喜歡什麼樣子的。”
另外一個女孩兒也覺得這樣劍拔弩張不像個樣兒,便接話說道:“我最愛美人聳肩瓶,我娘卻愛那等雙耳方瓶,真不知有什麼好看”
甄真反刺了林姑娘一句,猶自不解恨,但看眾人都又接著顧嫣然的話說花瓶去了,竟沒借口再尋釁,看顧嫣然就越發的不順眼,坐了片刻只覺沒趣兒,索性起身就要往後頭自己屋裡去了。甄家的丫鬟婆子都曉得自家姑娘的脾氣,也不敢攔著。幸好此時花廳那邊叫開宴,姑娘們都跟著自己母親去坐了,暖閣子裡這一場官司才算是平息了下來。
待甄家的席散了,女孩兒們少不得也跟自己母親提了提這事兒,但眾人都將此事當成小姑娘家拌嘴,誰也沒